“你想回日本?”
“嗯。”
“你一个人回日本做什么?”
“……”
“哼!就是偷懒!家里这么忙,每个月辛辛苦苦挣的钱还不够家庭开销,你现在突然想要回日本,就是想偷懒,不帮家里挣钱!”
“……”
“妈——你看,我说对了!她就是想偷懒!”
一位穿着朴素的中年女子朝坐在客厅一角的女孩看去,女孩留着一头齐刘海短发,穿着一身素色的衣服,安静地看着她,中年女子朝坐在一旁正在算账的中年男子看去,“孩子她爸……”
中年男子从计算机中抬起头,目光迅速地朝女孩扫过,随后又低头看了眼计算机,朝纸上记了几笔,“要想回日本,自己有钱就回。回去后吃喝拉撒和我无关。”
女孩点了下脑袋,应了声知道了,接着站起身回了房间。
坐在地上看着老旧电视的男孩瘪了瘪嘴,继续专注地看着电视。
回到房间的女孩轻轻地摸着自己的右手,上面布满了细小的伤口,两只手的手掌心都长了茧子,她拿出镜子静静地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这张稚嫩的脸她已经有十几年未曾见到过了,此时她的这张脸上已经带着沉默的死气,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光芒。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从父母决定举家搬到国外生活开始,一家人就围绕在挣钱的这个圈子里不停地忙碌着,她是长女,早早地就帮着父母做各种家务,帮着他们一起挣钱。
这种枯燥带着绝望的生活真的会把一个人摧毁。
每一日父母都会坐在小小的客厅里将今日进账算个三遍,把钱数个三遍,然后用报纸小心翼翼地把钱包裹起来。
他们每天天未亮便起了出门挣钱去了,她每天早起做早饭,然后在去上学的路上把早饭给他们带去,下课后先是做完家庭作业,接着做了午饭再给他们带去,然后帮着他们一起挣钱,晚上等到他们忙完了后才一起回家,趁着他们去洗澡的功夫,她做了晚饭,饭后又是一阵收拾。
那时,她留在这里与家人一起,在这里她渡过了人生中较为黑暗的日子,她努力学习考了个好的大学的有名的系,她努力挣钱养活自己和供自己的学费,当她终于学业有成,开展事业大图的时候,他们,她的家人变了。
这张已经充满死气的小脸一定不知道她的未来只会越来越黑暗,她就像是个明码标价的商品被人抉择一生。
职责。
我只是一直遵守着我该履行的职责。
来到这梦境里,重回到过去,我才突然明白木村你之前讲过的这话的意思。
山口美杏把脸埋在双手的掌心里,她没有哭泣,她在笑,她笑得很好看,如同曾经她笑得最多的时候一样。
在现实世界里当她听到木村森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也和日暮三酒子一样觉得木村森是在责怪是她们才导致了那样的结果,而如今在这梦境里,从醒来到现在也不过是短短的半个下午的时间她突然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
她说这话真的没有在责怪她们,她不过是在说一句平常无比的话。
经历了一遭,重回首时未觉得过往的人生有何不对,如今重回到曾经时才发现原来自己做下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如此的重要,自己所面对过的每一件事都在提醒着她。
山口美杏站起身,她走到房间放置行李的一角,努力了一番,从行李堆的最下面拉出了一袋行李,打开袋子,从袋子的最下面拉出了一件衣服。
衣服还是素色的,有些年头,泛着多次清洗后的白,衣服的下摆处用同色的绣线绣了些图案,看不太清楚。
山口美杏的手慢慢地从图案上划过,神情专注。
小心翼翼地折好衣服,把行李收拾好,她捧着衣服坐在地上,看着地板的一个地方不动。
“砰砰!”
“电灯怎么还开着!关灯!”山口美杏的母亲在她的房门外敲着门骂道。
起身把电灯关了,她摸着黑重新坐在了地上,怀里紧紧地抱着那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