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抛去不时和尤殷嬉闹一阵带来的快乐，顾良在归元宗的生活挺无味，看着单心训练玖绪、研究无字天书、自己打坐修炼，实在是没意思。顾良只能暗暗告诫自己，耐得住寂寞，沉下心修炼。
单心做玖绪的陪练，顾良就在一旁耍剑，湛蓝、小旗、心行、寒霜戒指轮番交替修炼，控制着灵力和婴气，再时不时地用一手配上无字天书之后的入微，半个时辰坚持下来，顾良也会累得气喘吁吁。
“玖绪。”顾良突然喊了一声。
“师兄，怎么了？”玖绪转头，遥遥看顾良。
“你这几天练功，懈怠了！”顾良手指一弹，一根小冰刺朝玖绪飞过去。
玖绪惊叫一声，小满连忙迎上冰刺，废了一番功夫才化险为夷。处理完冰刺，玖绪怒视顾良：“师兄，你干什么！”
“不要停下攻击。”顾良提醒之后，见玖绪还是气呼呼看着自己，眼神一凝，说：“和尚，打一拳过去。”
“什么？”玖绪大惊失色。
“你这也太过分了吧？”单心评论一句，但还是一凝神，握拳，道：“小妹，得罪了！”
单心控制了力度，拳风打向玖绪，后者慌忙招架着。顾良看着这一幕，说：“玖绪这名字多好听，别把我师妹叫得这么老气。”
玖绪手忙脚乱地搞定单心的一道拳风，再次怒视：“你们两个干什么！”不是说好不还手的吗？
顾良凌厉的眼神刺向玖绪：“我再提醒一下——不要停下攻击。”
玖绪被顾良的语气和眼神吓得一滞，发着抖转身，继续朝单心释放法术，同时带上些许哭腔：“你欺负人……”
“我把你单心哥哥叫过来挨你的打，是为了磨砺你的出手，而不是让你晃晃悠悠地玩闹的。”顾良一边说，体外灵力澎湃涌动，“如果你每次的出手都和上一次一模一样，我为什么不让你去打木桩？从现在开始，如果你没有让我看到你在动脑子、如果你没有让我看到你在奋力酝酿下一次攻击，那你在偷懒的时候，还是自己做好准备，来面对我的出手。”
饭点！
顾良奋力地献着殷勤：“玖绪，来吃这个。”
“哼。”玖绪一扭脸，朝顾良耍脾气。
单心幸灾乐祸的脸上露出“活该”二字。
顾良苦笑，再看尤殷的表情，也认为玖绪这样做是理所当然。
没办法，腆着脸上！顾良暗自给自己打气，然后笑嘻嘻奉上一杯香茶：“玖绪，还气呢？”
“哼！”玖绪声音更响，扭脸，就是不看顾良。
“师兄给你赔罪好不好？”顾良继续笑，道：“这杯茶可好喝了，赔给你喝好不好？”
玖绪剜了顾良一眼，揶揄：“我可不敢要，说不定你待会儿又变卦了。”
“我这个……”顾良把杯子塞到玖绪手里，然后挠了挠头，道：“这不是训练一码事，生活一码事嘛。”
“还一码事！”玖绪大怒，气得拍桌子，吓得顾良连忙用上浑身解数，把空中的杯子和撒落的茶全部接住，继续笑嘻嘻交给玖绪。
“你……”玖绪看着顾良的笑脸，心头火气难消，求助看向尤殷。尤殷在一旁神气地点了点头，说：“你师兄他就是这样，死猪不怕开水烫，他想凑上来，你怎么打都没用。”
“……”玖绪想想，然后还是一扭头：“哼！”
“哎呀，玖绪，师兄真的错啦……”
“真的错了？”玖绪刚想饶过顾良，忽然还是觉得气不过，动了个脑筋，问：“那你之后还会不会这样了？”
单心在一旁看着，忽然觉得有些滑稽。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装模作样地学着长辈的口气，对一个外表二十岁、实则三四十岁的大男人质问“以后还会不会这样了”。单心摇头，练功时哪里能有差错，不指出你偷懒，这是对你客气。指出之后，还耍性子，顾良还赔笑，这实在是太过宠溺玖绪了。
“这个……”顾良讪笑，道：“毕竟还是要一码事归一码事……”
“还一码事呢？”尤殷看顾良，太不懂女人了吧？
顾良低头：“这……毕竟不能现在答应，待会儿就反悔。食言而肥……不太好。”
“你还有脸提！”玖绪听到这个，噌的一下就跳起来，怒斥：“本来说好的只有我出手，结果你一下子就来打我，还不许我跟你讲道理！你自己说说，是谁食言而肥！”
顾良吃惊地看了一眼玖绪，摸了摸下巴，道：“这么看来……我们要改一改合约了。”
玖绪立刻反问：“怎么？出尔反尔一次不够，还上瘾了？”
顾良呵呵一笑，伸手一戳玖绪的鼻子，带着杀意的凌厉目光从尤殷那边扎过来，顾良后背一凉，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道：“是这样，互相监督。我练功，你也练功。如果你觉得我偷懒，你就可以对我出手；反之亦然，总之就是不能偷懒，这下总算公平吧？”
玖绪眨巴着眼睛看着顾良。
“你如果还不满意……你现在练气圆满，那你师兄我不管攻击还是防御，都只用练气六层的功力，好不好？”
“好！”玖绪一口答应下来，伸出手指：“拉钩。”
“拉钩就算了。”顾良害怕尤殷，然后左右看看，从地上连根挖起一撮草，举到玖绪面前：“我向这茵茵绿草保证。”
玖绪说：“我也保证。”
顾良笑嘻嘻再把草扔回地上：“好，那就不许反悔了。我提醒一句，必须是觉得对方在偷懒，没有尽力，这才可以出手。”
玖绪一叉腰：“你一定比我更偷懒。”
顾良笑，然后转身，看向尤殷。
很好，现在要想想怎么解决这件更麻烦的事情了。
……
御止山脉，初峰南坡。
桑秋尊者与另外七位尊者聚在坡上，八人中六人归属净林门，另外两人是清欢宗尊者。与宗门无法联络之后，两位清欢宗尊者与轻水尊者在一日前赶到这里，然后将事故报向五大宗门。
桑秋尊者从大石头上站起来，皱着眉看了看天边，又回头瞧了瞧身后，吐掉了嘴里嚼着的野草，道：“大概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就都能赶到了。”
“轻水！”桑秋尊者喊了一声。
“在。”轻水尊者应了一声。
桑秋尊者道：“你和段佲尊者留在外面接应。剩下的诸位，再一起进去探一探路。”
“是。”净林门其余五位都应了一声。但清欢宗段佲尊者不同意，他急忙问，说：“我也可以进去，为什么我要留在外面？”
桑秋尊者深看了段佲尊者一眼，然后说：“我明白你很急，但是……半个时辰前，我们刚从里面出来。而里面是什么样子，你也明白。我们站在清欢宗之外，就算进入二十里，也只是处于清欢宗外围，而外围……不会有幸存者。我们这次进去是为后来的援兵开路，而不是救援。单凭我们几个，还进不到内部。”
“那……”段佲尊者刚想发问，桑秋尊者就伸手阻止了他，继续说：“如果我没有看错，你尚且存有的婴气并不多，轻水也是一样，对吧？”
轻水尊者挠后脑勺，他婴气其实剩了很多，但既然桑秋尊者不会看错，那么桑秋尊者这么说就一定有其深意。他只要配合桑秋尊者就可以了。
桑秋尊者继续道：“这虚无能吸收灵力，也只有婴气可破。在这里仅仅允许我们使用婴气，这本就有违我们的习惯——更何况你们体内剩余婴气不多，一旦控制不好，再用出灵力，虽不是灭顶之灾，但也会拉低行动的速度。之前我没多想，但现在，前因后果我分析了，只要你权衡利弊之后仍准备跟来，那我相信你必有自己的理由。”
段佲尊者不甘心地朝后退一步，说：“我留在这里。”
“抱歉，我现在必须制出一个最合理的计划。”
段佲尊者摇摇头：“我理解的。”
“净林门和清欢宗一向不对付……”桑秋尊者将话挑明了，“但这次，我站在修仙界的立场上，绝不会有任何偏私。”
“我们信你。”宿允尊者——清欢宗另一位资历较老的尊者——回答。
“事不宜迟，现在就走吧。”桑秋尊者飞起，一直超过初峰，然后看到了御止山脉上蛰伏的无际的虚无，这厚重滞缓的黑色烟云覆盖住整个清欢宗，就像是用黑墨笼住了一整个世界。
桑秋尊者吩咐着：“消尽灵力，做好准备。进去以后不要走散了。只剩三成婴气的时候就不要再用了，三人剩三成，我们就出来。”
“好！”其他人一起答应。
“那就落下吧。”桑秋尊者说完，带头下落，最后站在了地上。在不能使用灵力的时候，用婴气御空，虽然几位的婴气虽然都很充裕，但桑秋尊者还是多谨慎了一分。
“一共六人……”桑秋尊者环视一圈，道：“报数！”
“一！”
“二！”
“三！”
“四！”
“五！”
“六。”桑秋尊者接上最后一个数，然后说：“六个人，一起进去，一起出来。”
拾烁尊者——外貌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笑道：“也没多大危险，犯得着这么严肃？”
桑秋尊者道：“图个吉利，更有感觉。”
几位尊者虽然嘴上轻松，但是已经开始看向他们之前走过的路，就像他们进去后再出来时一样，虚无又缓慢地蔓延至婴气拓开的路上，就像溅到砚外的墨汁一样密密麻麻。
“我先来。”桑秋尊者一马当先，手指虚点，控制之下，一股股微毫的婴气重新将路打开。
“走。”桑秋尊者一声令下，几人一齐前进。桑秋尊者一直精确地进行着微调，仿佛是一座不知疲惫的铜人。
行了两三里，桑秋尊者瞥一眼前路弥漫的虚无，便手指一弹，将附在一扇门上的虚无打散，道：“进屋，休息。倾挲，你先进去。”
桑秋尊者说完，身形一顿，倾挲尊者顺势接替首位，手上覆着婴气，推开门，婴气朝屋内宣泄，清理出一片空档，剩余的婴气又被吸收。
倾挲尊者眨眼间完成清理，六人鱼贯而入，桑秋尊者顺手看了看屋中的尸体，然后将其安置到一边。
报数完成之后，桑秋尊者直接开始正题：“半盏茶休息结束之后，倾挲你开路。”
“好。”
“婴气还够吧？”
“够，还有一半。”
桑秋尊者点点头，表示明白，道：“我剩四成，出去之后微调交给我，但不会大量用婴气了。”
“都同意吗？”桑秋尊者说完，等了片刻，然后开始盘膝打坐，恢复婴气。
静谧、死寂……
桑秋尊者突然睁开眼：“跑！”
平静中突然传来一道命令，几位反应快的都立刻裹了婴气撞破墙壁，而反应慢的则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学着旁人撞出去。与此同时，屋顶突然坍塌，一只黑色的大手拍碎房顶，指缝中夹着破木、断壁、碎屑，朝屋中的几人抓过去。
变故突生，这屋子瞬间就被毁成碎片。在外撑着婴气的桑秋尊者道：“报数！”
“不用报了。”翼淼尊者——一位腰上挎着一柄带鞘粗刀的净林门尊者——道，“拾烁尊者在我后面，他没出来。”
“又是这样。”桑秋尊者皱着眉说了一句，然后将目光放到眼前这个袭击他们的怪物身上——这是一个全身乌烟瘴气的巨大婴儿，体外的虚无像云雾一样围绕着这个巨婴，他乌黑的身体让肉眼难以分清他的轮廓。
这巨婴个头足有十多丈，就像是一堵厚实的大墙，挡在路上。最能分得清的就是它的眼，以一个瘆人的弧度朝上弯着，黑得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月牙形窟窿。
“小心。”桑秋尊者知道这个玩意儿，顾良曾与他说过。桑秋尊者道：“这家伙能操控身边的虚无，还能用周围的虚无幻化来攻击。”
“拾烁尊者他……”
“他自己会出来的。”
桑秋尊者说完，只见巨婴紧握的手里光芒一闪，它屋子大的拳头瞬间被绞得粉碎，拾烁尊者体外婴气旋转。他看向了巨婴，眼中凶光一闪，沿着巨婴的小臂一路逆风而上，一鼓作气搅碎了巨婴的半只手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