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不断的雪山在这寂静的黑夜中安然睡去,冰雪在月华清冷的光辉下变得晶莹剔透,犹似一汪清澈见底的寒潭,折射出漫天璀璨。
风雪从庭院中苍松的针叶上簌簌抖落,落在地上发出蓬松的声响,混着呼啸刺耳的冷风,将人团团裹挟。
刀鸑鷟立在一株参天苍松下,从针叶的缝隙间望见了如练的月光静谧地照映出她来时的脚印,深浅不一。弯弯曲曲,冷风虽灌入了她的袖袍之中,但她心中却不觉一丝寒冷,她只静静地望着月亮,就好似望见了谁人的脸庞。
忽然月下多出了一道黑影,她顺势望去,只见那飞檐之上轻点脚尖立着一人,一袭玄衣,青丝贴着鬓边猎猎飞扬,那双盛了浩瀚穹苍的星眸正深情地望着她,望进她的眼底,那柄银光清亮的长剑正竖于他英挺的后背,执于他有力的手中。
刀鸑鷟眼也不眨地盯着他,他将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银亮的半弧,挽起剑花,飞身而下,衣袍翻飞。
刀鸑鷟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动了步子,朝着他落下的那空旷的雪地中走去。
秦羽涅长剑在手,身姿挺拔,拔剑而出,似东海蛟龙腾浪而起,波涛汹涌,长剑银白的身躯如雷霆般穿梭在深蓝的海面,随着他的手搅动深海浪涌波澜。
寒霜乍现,秦羽涅执剑轻挑地面上的冰雪,肃杀之意骤起,霎时间飞雪漫天,落满了他玄黑的衣袍,他以剑为支撑,整个身子向上倒悬,手中的剑则在雪地上划出数到剑气,声音如同嘶鸣的战马,劈开了浓重的夜色。
他将剑以手掌发出之内力深深地钉入雪地之中,身子翻转,足尖落于竖立的剑柄之巅,只见他双目轻阖,口中低声呢喃,霎时间云开雾散,天地清明。而他周围皆竖起了一柄柄清蓝的剑气,冷风狂啸,他低喝一声,所有剑气倏地飞旋将他层层缠绕,猛地清光大震,一瞬之间,万剑归宗。
秦羽涅从剑柄上飞身落下,伸手以内力运剑,那剑有灵,即刻便飞回到他的手中。
刀鸑鷟立在原地,看的痴了,她虽也会些拳脚功夫,但与秦羽涅的功夫比起来,简直是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就在她沉浸在秦羽涅方才所演示的武功中时,秦羽涅已经悄然地走至了她的跟前,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蓝眸前轻轻晃动,但刀鸑鷟并未那样快的回过神来,秦羽涅轻笑一声,这才试着唤她。
刀鸑鷟终于在秦羽涅清冷的声音里拉回了思绪,抬眼,秦羽涅就在眼前,方才那将她深深震撼的男子就在眼前,刀鸑鷟却觉着有些不太真实,她不禁伸出手来缓缓地靠近他冷峻的面庞,当她微凉的手贴上他温热的面庞时,她竟是轻轻一颤,心也仿佛跟着被烧灼了起来。
“怎么了?”秦羽涅有些疑惑,随即将她的手握入自己的手掌中。
刀鸑鷟好似被烫了一般,身子微颤,“方才你所舞的那套剑法叫什么名字?”她终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询问出口。
“原来你在想这个。”秦羽涅揉了揉她早已被风吹乱的发丝,“方才那套剑法是我自创的,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刀鸑鷟似乎有些惊讶,她双眸瞪得浑圆,“那样精彩的一套剑法,怎可没有名字!”
“那你说叫什么好?”
“不如......”刀鸑鷟即刻便甚是认真的想了起来,片刻后,她忽然灵光一现,对秦羽涅道,“不如,就唤作‘剑凌九霄?”
“剑凌九霄?”秦羽涅在口中默默地呢喃了几遍。
刀鸑鷟点点头,“方才那剑气直至凌霄,有冲破天际,薄云散雾之意,取名为‘剑凌九霄’岂不是很合适?”
“不错,那从今以后便唤其‘剑凌九霄’。”秦羽涅对刀鸑鷟所取的名字很是满意,连眼角都在攀附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喜悦。
“我想学,我想学‘剑凌九霄’。”刀鸑鷟忽然扯住秦羽涅的衣袖,轻轻一晃,“羽涅,你教我可好?”
秦羽涅看着她眸中闪烁着盈亮的光辉,那光辉灼热好似要烧至他的心口,他浅淡一笑,“好。”他怎能拒绝她呢,况且很早之前他便答应过她,要将自己毕生所学都教授于她的。
“太好了!”刀鸑鷟高兴地在雪地上蹦了起来,每当这个时候,秦羽涅才会觉着她到底还是个孩子,心思纯粹就如这霜雪一般。
“不过你还需的先从最为基础的开始学起,每日与穹玄弟子一道习武,而后再传授你心法,待你熟记心法,可以自如的运用你体内的真气时,我方可教授你剑法。”秦羽涅耐心地细细向她解释清楚。
“好!这难不倒我。”刀鸑鷟说起此事便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在这黑夜之中仿佛成为了最亮眼的那一道光。
秦羽涅眉目舒展,跟着她一道笑了起来,“这柄剑你拿着。”言罢,秦羽涅便将执于手中的长剑递至刀鸑鷟的手中。
刀鸑鷟接过剑来,细细地端在手中看了起来,那剑身在月光下散发出清亮的光辉,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秦羽涅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柔声道:“此剑唤作寒霜剑,是用这傲雪神山中的千年寒冰为主要材料与其余许多珍稀材料所铸成。”
刀鸑鷟听闻秦羽涅所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秀眉轻蹙,她将大氅轻轻撩开,从腰间取下一物,那物件顺着她的腕子滑入她的掌心之中,她将掌心摊开来,上面赫然躺着一块寒玉,那玉佩上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麒麟,那是苏辰砂送予她的玉,是苏辰砂的父亲苏启阳建功之时由皇帝所赏赐。
而这块寒玉也是来自于傲雪神山。
秦羽涅伸手将她手中的玉佩拿了起来,冰凉的触感通过他的指尖传递至全身,“这是......”他明白,他也清楚的知道这块玉佩对于苏辰砂与苏将军的含义是多么的重要,苏辰砂曾对他说起过,若有一日他碰见了心中爱慕之人,便要将这玉佩赠送予她,望她能够与他白首偕老。
刀鸑鷟发现秦羽涅唇边的笑意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苦涩,那苦涩甚至蔓延至他清寒的眼眸之中,丝丝缕缕,挥之不去。
“羽涅......”
秦羽涅眼睫轻颤,抬首,将玉佩重新放置在刀鸑鷟的手中,“鸑鷟,收好它。”他如此叮嘱到。
对于苏辰砂来说,这或许是他此生所有的期待与所有的爱意,如今都只能够倾注在这块小小的玉佩之上,只要玉佩在刀鸑鷟身上一日,他的内心便会有一日的念想。
苏辰砂希望刀鸑鷟带着他温润的爱意一直走下去,走完此生。
秦羽涅也希望苏辰砂的爱意能够让刀鸑鷟此生多一份与这尘世的牵绊。
秦羽涅的眸中闪过一丝刀鸑鷟看不懂的情绪,那情绪太过深沉,太过隐晦,她不懂。
她将那块玉佩紧紧地握在手中,照着秦羽涅的所言小心翼翼地将它重新收放好,挂回自己的腰间,她自然明白这玉佩的含义如何深重,这玉佩里有苏辰砂的一片痴心,一片真情,即便她无法回应,但如此便算是她能做出的最好的回应了。
“我明白了。”刀鸑鷟一直都懂得秦羽涅的心,她也十分感激秦羽涅能够一直懂得她的心,她何等幸运,此生能够遇上他。
浅浅的一抹笑再次在秦羽涅的唇边绽开,“走吧,我让厨房做了桂花酒酿圆子。”
果然,在听到桂花酒酿圆子几个字时,刀鸑鷟的眸光霎时被点亮,“只是此时怎会还有桂花?”
秦羽涅轻轻地点了点她的鼻尖,“那是秋时所摘,一直保留着。”
“原来如此,我要吃两碗......”
他们二人在这雪夜中紧紧相依靠,交谈的声音渐渐地弱了下去,直至再也听不见了,月亮这才被云雾隐去了莹亮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