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她知道了寒宫隐藏的所有秘密,她现在只觉得,冷心露才是他们之中最可怜的人。
从一开始,她就是为了完成任务被创造出来的附属品,无论她再怎么拼命,再怎么忠心,也不可能得到夜千言的青睐。
就算她为了夜千言的任务跟南宫未寒同归于尽,就算她完成任务的速度比自己快一千倍,一万倍,夜千言也不会带她去她向往的极乐世界。
说起来,她才是真正的那个断情绝欲,玩世不恭的浪子。
这么多年,她没有真正对谁动过心,也没有真真正正的享受过谁的疼爱。
她的存在,似乎从来不恋尘世浮华,不屑红尘纷扰,不叹世道苍凉,不惹情思哀怨...
如果没有与夜千言的这一份承诺,她一定会变成一只被放出笼子的野鸟,从此天之涯,海之角,一去再也不复返。
只是她大概不知道吧,牵绊她这一生自由向往的枷锁,竟然只是因为一人痴心,一场闹剧。
闹剧终了,她这个四处留情的人,竟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尝过爱情的人。
这样残酷的事实,他们都看清楚了,唯独她这个当事人还恍然不知。
但要让她说穿这一切,未免太过残忍,太过不堪...
冷心露看着她不着一词,一时愤慨,“冷花凝,你真让我看不起,为了男人的一点小恩小惠,忘记自己身上背负的大恩大德,你忘了自己的命是谁给的,我可不没忘,就算是灰飞烟灭我也没在怕的。”
冷花凝神色沉静地看着她,将她所有的鄙夷与责骂的嘶吼,全部融化在一片寂然的眸光里。
千言万语在她的心头酝酿,在唇齿间辗转,却到底没能说得出声。
她宁愿冷心露永远都不知道这其中的惺惺作态,永远不知道这其中的荒无人烟...
若说还有什么想要叮嘱她的,便只剩下一声祝福,祝她来生能够有人相爱,就算没有,依然能够像她现在这样,自在,如风...
“回去吧。”
三个字从冷花凝的唇边掠过,夹杂着她内心所有的不可言说。
不允许冷心露再争辩分毫,伸手捏住她手心的醉心坠,口中默念一道密语,瞬间将她送回了寒宫。
方才还满身戾气,张牙舞爪的女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方才还喧闹嘈杂的大厅瞬间变得空空荡荡,只留下这一男一女,一前一后站在原地。
指尖沾染着彻骨的凉意,不知是在寒宫中的残留,还是自己来自心底的蔓延。
虽然感知到身后男人的注视,她却像是脚下生了根,一步也挪动不开。
失去攀附的铁索“唰”的一声坠落在地,溅起一场巨大的音浪,在空荡的房间里荡了几个来回,剐蹭着两人的耳际,却没能打破二人之间那一方凝固的空间。
她一点也不后悔把冷心露送回寒宫,也不后悔将自己留在了外面的世界。
因为在寒宫里,当看到南宫未寒认定冷心露不是自己的那一刻,看到他声嘶力竭寻找自己下落的那一刻,她脑海里便只剩下一个坚定的念头。
她要回到他身边...
她必须回到他身边...
就算是粉身碎骨,就算是灰飞烟灭,也要湮灭再他的世界里。
即便不会再有余生,甚至不会再有来生,也希望能化作一粒尘埃,永远伴在他身侧。
这一道念想在脑海中炸开,瞬间化作千万道呐喊与呼唤,冲击着她的脑仁,她的心脏。
她几乎是没有一秒的迟疑,在第一时间做出了选择,没有征询夜千言的意见,也没有考虑任何人的眼光。
这一刻,她只想做冷花凝自己。
生亦何惧,死亦何难...
有人活了千百年,到底不曾知道爱为何物,若是不能尽情去爱一场,活得再久又有何意义...
所以,她此时此刻,站在了这里。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面对众口铄金,把自己描述成一个耸人听闻的妖魔鬼怪。
也已经做好了准备面对风卷云涌,把自己当成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但她唯一没有准备好,如何面对南宫未寒的眼光。
不管她还能再在这个世界存留多久,他们之间这一段牵扯不清的关系,终究还是要有个结局。
但这个句号到底应该怎样画得圆满,她却毫无头绪。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目光,他的询问。
她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不人不鬼的自己,她是谁,她从哪来,又以怎样的身份站在这里,又能在这里存在多久...
她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她原本以为这个孩子可以当作一份礼物带给他惊喜,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命运,这一份礼物只怕只会增添一份痛苦。
知道,还不如不知道...
冷花凝深吸了一口气,紧张的双手在身侧紧紧地攥着,心口如装了一座重锤,让每一次心跳都猛烈而结实地擂在胸口。
站在寒宫里的时候,她无时无刻不想回到他的身边。
可她现在站在这里,却又开始怀疑,自己这样贸然回来到底是对是错...
还不如就让他认为自己已经死了,长痛不如短痛,痛过之后便再无煎熬与牵挂,也好过想现在这样,如鲠在喉,进退维谷...
冷花凝指尖扣进掌心,眸中尽是痛苦的挣扎。
脚尖微动,牙根咬定,提住一口气终于转身过来面对身后的人。
却在下一个呼吸间,被拥入一张熟悉的怀抱,轻靠在他宽厚的臂膀之中,足以承载她所有的与众不同。
鼻尖萦绕着那熟悉的味道,带着他强势的气息,让她瞬间打破自己内心所有的忐忑与不安。
在这个怀抱里,她已经拥有了她所有想要的一切,不管遇到什么艰难的抉择,她都不应该感到慌乱。
没有一句责备,没有一句责问。
甚至没有对自己的在多一分一毫的审视和质疑,就这样结结实实地拥抱了自己。
男人的手臂犹如一只粗壮的锁链将她死死扣紧,像是要将她勒进胸骨,让她感受胸腔里那儿剧烈撞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