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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试探

自从留在妖族,陌久便被庞冲当成了座上宾,衣食住行无不行走在他们这些人的顶端,几欲与庞冲看齐,可见对她的重视程度。

虽然庞冲还未向她要求什么,但是他的目的陌久自是心知肚明,无非就是看上她炼药师的身份,想让她给他们炼药罢了。

她那日故意将炼药师身份显露出来,本就是为了方便留下,好寻得关于师父的些许线索。索性,线下长玉无事,她也不必急于去寻他。

这厢,庞冲还没招呼她做事呢,那边的闫老二已是急不可耐了。这不,她刚起身,他就派了人来要请她过去。

陌久咂摸着下巴,幽幽笑了笑。

这老蛇妖一把年纪了,却还没庞冲淡定,真是白长了这些年岁了。

随着小妖来到闫老二的住处,他早已摆好了瓜果美食佳肴糕点,准备款待。

陌久与他客套了几句,便直接坐下拿起桌上一串圆溜溜的葡萄就往嘴里送,小嘴一口一个,享受美食不亦悦乎。

闫老二仍旧一身黑袍,坐在她对面,遣散了侍候的小妖,只余下他二人。他满面含笑仿若含春,把果盘往她这边推了又推,抚着灰白的胡须殷殷关切:“久丫头啊,你已经来了我们堂里几日了,可熟悉环境了?住的可还舒心?若有不如意的可定要及时告诉我啊!”

陌久用衣袖不紧不慢的擦擦嘴,将葡萄藤扔在桌上,摆摆手:“闫二爷说的哪里话!庞堂主与您都是精心照顾,我不过是一个吃惯苦的野丫头,这样好的环境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好的字!”

“那就好那就好!就怕你嫌弃啊!”闫老二眉目都舒展了开来,神采奕奕,“说来,咱爷俩也实在有缘,我初次见你便觉得甚是亲切,想来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啊!”

陌久嘴角抽了抽,暗地呲道:“亲切?是够亲切的,都差一口吞了我了,还真真是只有亲切才足以形容。”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跟闫二爷很有缘分呢,哈哈……”她想,自己此刻笑得一定很像个傻缺。

前一刻还欢欣不已的闫老二,下一刻神情已陡然低落,一脸阴郁颓丧之色,叹道:“唉,你以前孤身一人,四处漂泊无依,一路走到如今,那必是吃了很多苦头的。外面那些欺善怕恶的我见多了,若你遇上了总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一想到这些我就替你感到心疼啊!想你长到如今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陌久很是佩服他,这声泪俱下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身世惨绝人寰呢。不过,看在他一把年纪还如此卖力的份上,她也不好无动于衷不是!

于是,她很配合的低下了头,用袖子遮住了脸,轻轻抽泣了起来,瘦弱的双肩带着微微的颤抖,这番作态还真像被勾起了伤心事无限悲伤的模样。

闫老二看她反应,见已凑效,不觉暗自窃喜。

他伸手过来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声音尽量放得和蔼一些:“唉,你若是我的亲闺女就好了,这样以后我就能名正言顺的照顾你,你也不必再吃苦了。若是日后再有人敢欺负你,我也能为你出头,必让人再不敢小瞧你去!”

陌久抬起头,一脸泪光的看着他,似是呆住了。她反应了几秒,复又低下头去,言语间尽是苦涩之意:“闫二爷这是又拿我玩笑了!我出身低微,哪能做您的女儿啊!”

“说什么傻话!”闫老二一脸慈爱,“你这丫头如此蕙心兰质,能有你这闺女,是我的福气啊!”顿了顿,又道,“唉,就怕你看不上我这糟老头子,不想与我做父女……”

陌久两眼泪汪汪,站起身来连连摆手:“岂敢岂敢!自从我来了这里,您便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救了我的命不说,还跟堂主求情让我留在这里有了栖身之地,您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不会忘的!”

闫老二很是欣慰,眼角都笑出褶子了:“丫头,我就知道你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来来,坐下,咱们慢慢聊。”

陌久依言坐下,仍旧显得有些不敢置信:“闫二爷,您,您说是真的吗?您当真不嫌弃我出身低下,愿意收我做女儿?”

闫老二赶紧拍了拍胸脯,以示真心:“自是真的,我闫老二一生不说虚言,只要你愿意,咱们今日便是父女。”

听罢,陌久喜不自胜,赶紧应承:“我当然愿意了,能得您这样的父亲,我做梦都会偷着乐的!”

思索了下,她提议道:“不若,我们这就去找庞堂主,让他替我们作证,我拜您为义父,日后我们就是亲父女了。”

“啊?这,这恐怕太叨扰庞堂主了……”提到庞冲,闫老二却突然没了刚才的急切,多了几分犹豫,“堂主事务繁重,此等小事,你我二人知道就可,实在不便让堂主跟着操劳啊。”

他心中想的却是,若是让堂主知晓他要认这丫头为义女,岂不是让他怀疑他居心叵测,千万不可!

陌久沉吟一番,兀自道:“您老说的极是,我们这乃是私事,若真打搅了庞堂主,可真是我的罪过了。小女思虑不周,您老万万莫怪!”

闫老二见她如此听话,心情大好:“丫头严重了,只要我们心意一致,这就足够了。以后你私下便直接称呼我为义父,你我父女务必齐心,为父一定会好好善待与你。”

陌久感动的无以复加,赶紧起身拜礼:“小久拜见义父!”嘴上虽这样叫着,心里却早已把这老蛇怪骂上了一百次。

嘁,你会做戏难道我就不会?叫声义父算什么,只要能达成目的,暂时虚与委蛇又不会掉层皮。说起来,她能有这么厚的脸皮,完全得益于姜内的近墨者黑。

谁能想到,平日正经无比高高在上的药神尊者,嘴巴里说的最多的却是论虚伪是如何养成的,以及瞎话如何说的更顺溜等等。

“好好好,乖女儿!哈哈……”闫老二用手虚扶一把,再次喜笑颜开。

这傻丫头那天看着还有点机灵劲,今日这么一瞧果然还是个小丫头,心眼全无,说什么都信,真是好糊弄啊!

他看着她的目光中显露出赤裸裸的精光,贪婪的欲望一闪而过,陌久只当未见,悠悠然又坐回去享受果盘上的美食了。

闫老二一脸慈爱的看着她,端起起桌上的茶盏刚准备饮,忽然身体剧烈咳嗽了下,茶水一下溅了出来,染湿了他的衣袍,一些水渍还溅到了桌上果盘。

猝不及防,陌久刚拿到手的桃子也沾上了点水渍,她赶紧放下桃子,装作关怀的看向闫老二:“义父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垂下去的手不着痕迹的在桌布下擦了擦。

“咳,咳……”闫老二以手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了好几声,方才停了下来。

他看着陌久长长的舒了口气,声音都仿佛一下子苍老不少:“为父年纪大了,这身体也不中用了。许是这两日夜里贪凉染了风寒,小毛病,无碍的。”

陌久心中啐了他一脸,您可是老蛇妖啊,会怕凉吗?说谎也不打草稿的。

不过,即便谎言明显的一戳就穿,她还是要积极配合演出的。

陌久堆起假笑:“义父万不可掉以轻心啊!多少病痛都是从小疾变成重病的,不过义父放心,如今您有了我这个女儿,我必不会让您受这疾病的折磨。”

闫老二佯装推脱:“为父知道你孝顺,只是这一点小事哪就能麻烦你啊!”

陌久看着他,好心提醒道:“义父说的哪儿的话!您忘了吗,我可是炼药师,这点小事实在轻而易举的。”

闫老二拍拍头,恍然一笑:“是啊,为父竟险些忘了!只想好好的照顾你,一时竟没想起你这身好本事。”

陌久笑笑不语,知道他这一嘴的瞎话目的为何,却也不戳破。

她手掌伸出翻转朝上,空无一物的掌心赫然出现了一枚黑色的药丸。

她直接递给他:“义父,这是我之前炼的药,叫百转丹,您服了之后便不会再有任何病痛。”末了,又着重补了一句,“在修为上也会略有进益。”

“啊?”修为会有进益?闫老二赶紧激动的伸手接了过去,仔细打量着药丸。

他今日这一番言语,又是认女的又是装病的,就是为了让陌久给她炼药,还想要增进修为的药。结果,她就这样轻易给他了?目的达到的太轻松,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那三角眼审视的盯着她,想辨别那一双漆黑的双眸中是真傻还是别有居心。

陌久眨巴着一双单纯的大眼与他对视:“义父怎的不吃?这药性真的很好的。”

“好好好,为父吃。”闫老二在她脸上看不出什么问题,不疑有他,做了这许多就是为了这丹药,如今丹药已经在手,岂能迟疑!

他心念一定,赶紧吞下药丸。药丸入口即化,他能明显的感受到流入丹田,一股暖意在他胸间慢慢荡漾开来,周身渐渐都被这股暖意包围。

他右手握拳,暗暗催动功力,只觉得修为又上升了不少,果真是灵药,见效竟如此之快!

狂喜之下,他再也隐藏不住,抚掌大笑,三角眼再次笑成了眯眯眼,看着陌久如同稀世奇珍:“丫头,你这百转丹果然神奇啊!为父不仅感觉身子都轻了,就连修为也上升了呢!”

陌久笑得很傻白甜:“是吧,我就说这药药性很好的。”

闫老二点点头,心思一转:“丫头,这药你还有吗?”

陌久抬眼看他:“义父还要吃吗?”

这么贪心,就不怕补的太过身体吃不消?

闫老二抬手清咳了声,怕引起她的怀疑,摆摆手:“不是不是,为父哪是贪心的人。只是,这样好的东西,岂能为父一人独享,我是想让庞堂主也一同试下。”

陌久恍然大悟:“哦,义父对庞堂主真是忠心可嘉啊,若是他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

“那么,这药……”

陌久摇摇头,可惜的叹道:“这药就这么一颗,是我在无涯山用仙草炼化的。如今,我没有那里的仙草,也炼不出这百转丹了!”

“什么?”闫老二一脸失落,“一定要无涯山的仙草吗?”

“是啊!无涯山乃是仙山,受仙灵之气滋养,那里花草树木都非别处可比,炼化后的药性才能有神奇的作用。义父刚刚也试过了,应当了解。”

“可是……”

“义父烦恼什么?若是还想要百转丹,再去无涯山采集仙草,我一样可以练成的。”

闫老二叹了口气:“为父并非烦恼这个,只是我们明日便要启程回总坛了。”

“回总坛?”陌久倒没想到这个,庞冲还未向她提起过。

“是啊,庞堂主此番过来就是为了无涯山的事,哪知那朱胖子和高鹿纯属瞎搞一通,算是白跑一趟。明日我们便全都要返回总坛。短时内,怕是没有时间去无涯山了。”

闫老二很是郁卒,这百转丹的药性实在是好,他尝了一次便像上瘾了一般,只想多多依靠着灵药来提升修为。

“哦,这样啊……”陌久拿起自己这边的茶杯,在手掌慢慢把玩,神色若有所思。

茶杯是碧绿色的,窗外的阳光照耀在杯身上,显得晶莹剔透,泛出绚丽的华彩。

只听她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说起来,我被朱胖子二人从无涯山带到这里终究也是莫名其妙,私心里也禁不住有些好奇,他们到底在无涯山做什么,竟能将我误绑了来?”

刚得到丹药,闫老二心情很好。看了她一眼,又瞟了瞟屋外,忽然神神秘秘的凑近了她:“你可听说过,神界上神陌子空?”

陌久见他答非所问,又骤然提起师父,握着茶杯的手蓦的一紧,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听过啊,就是那无涯山的主人吧。以前听别人提起过,只是这几年似乎不知道去哪了,无涯山成了空山,我才敢去那里采药的。”

闫老二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幽幽道:“他不是去哪儿了,而是被人关起来了。”说完,又端正的坐了回去。

仿若晴天一道旱雷,惊得陌久差点跳起来。

“什么?被关起来?被谁关了?关在哪里?”一叠声的质问让闫老二懵了懵,看他诧异的眼神,陌久陡然心惊,赶紧住口,掩住了差点泄露而出的心思。

果然,只听闫老二疑惑的质问声:“丫头,你对这位上神似乎很感兴趣啊?”

陌久浅饮了一口茶水,打着哈哈笑道:“义父说笑了,我只是想到堂堂一个上神,那法力肯定是很厉害的呀,怎么会轻易被别人关起来,实在是诧异不解的很哪!消息太震撼,激动了激动了!”

“嗯……这倒也是。”闫老二审了一眼陌久的神色,摸了把胡须喃喃道。

陌久起身执起茶壶给他的茶杯蓄满了水,乖巧的把茶盏递向他:“义父说的可是真的,那上神真被人关起来了?谁人这么厉害啊?”

闫老二接过茶盏,满意的浅尝了一口:“为父也不知道,也是偶然听到庞堂主提过那么一嘴,说是被人关起来了。至于是谁这么大能耐,为父也着实好奇。但是,他派朱胖子和高鹿去无涯山所去为何,这个我却是晓得的。”

陌久按捺住心头焦急,眉梢微挑:“哦?为何?”

闫老二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是为了寻得一样神器的下落。”

陌久一头雾水:“什么神器?”

闫老二悠悠道出三个字:“封天印。”

“封天印?”这跟她师父有什么关系?

“对,这封天印一直是我们妖族在追寻的至宝,本来是在我们妖王手上的,可却被那上神陌子空耍诈给夺了去,这梁子也就此结下了。后来,那上神忽然不见了,封天印也就跟着没了踪迹,上面传话要我们务必寻得宝物,庞堂主这才将他们二人派到无涯山蹲点,好寻得点线索。”

陌久心中惊诧万分,师父曾给她讲过神族仙门有十件至圣神器,乃是上古时期便有的。分别是指天剑、玲珑塔、女娲石、凤凰琴、封天印、造世鼎、天机镜、开天斧、崆峒印和乾坤袋。

传说,这十件神器威力巨大,一直由神界各族守护,曾在一万多年前的六界大战中,为神界仙门力挽狂澜,击退妖魔两界,更将魔尊封印。可惜的是,大战之后神器遗失了三件,损毁了一件。其中遗失的便包括这封天印。

听说这些年来,妖魔两族一直在全力寻找神器,还痴心妄想着用神器破除落神渊的封印,救魔尊出来,好继续完成他们一统六界的宏愿。

不过,眼下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跟了师父也有三百年了,他从未同她提过封天印在他手中。可此刻看这闫老二说话自在坦然,也不似信口胡说,这又是为何?

她不禁暗自沉吟,难道是她不在无涯山的这段时期里,师父去妖王手里将封天印抢了?

若是真的……那可真是太牛了!

一人单挑妖族,无论如何都是一段旷古佳话啊!

神器本就是神界之物,就算师父拿了,那也是物归原主,岂能算是夺?这妖族也真是厚颜无耻了!

陌久撇撇嘴,继续问道:“那后来呢?可有发现什么线索?”

闫老二换了个更舒坦的坐姿,神色不屑道:“哪来的什么线索!无涯山空置了这么久,也没见那上神半个影子,怎么可能找得到封天印?庞堂主也是心急了,让那两个蠢货去守株待兔。话说回来,要是这神器在为父手中,为父我又岂会不随身携带呢!只怕如今,这神器早就不在那上神身上,若是他真被人关起来了,关他的人又岂会不占为私有?”完了,又补了一句,极尽嘲讽之色,“那两个蠢货,呵,忙来忙去,不过一场笑话……”

她眯了眯眼,仍旧有些怀疑:“那上神当真从妖王手里拿走了封天印?我还从未听说过呢,不知是何时的事啊?”

闫老二饮了口茶,脸色讪讪的摆手道:“唉,说起来妖族实在没脸,丫头别问了……”

陌久暗暗翻了个白眼。

不就是被人完璧归赵了吗,能有多没脸?师父给他们留下的心理阴影也真够长久的!

她想了想,又问起了另一个问题:“那他是何时不见的啊?”

闫老二这回终于没觉得丢脸了,他眯了眯眼,回忆道:“大概是五年前吧……”

陌久眉目一动,五年前?不正好是师父送她去扶桑的那段时间吗……

“他是神族的上神,他不见了,神族没有派人寻找吗?”

“哈哈!”提起这个,闫老二一甩颓丧,兴奋的摸着一把胡须笑得沟壑纵横,“他们当然找了,这六界能找的地方只怕都不知道找了几圈了,愣是连半个影子都没有找到,你说可笑不可笑?”

陌久心中一紧:“竟是这般神秘!那庞堂主怎的知道他是被人关起来的?”

闫老二道:“这你就得去问庞堂主了。但是丫头啊,为父嘱咐你一句,这些事跟咱们无关,当笑谈听听足矣,切莫好奇心害死猫,可明白?”

“是,义父嘱咐,小久晓得的。”陌久陪着笑意应和着,心中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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