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初他们在无涯山整整寻了七日,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翻,终于在一个小山洞里找到了妖族一个还没有来得及转移的兽群。通过对小妖的逼问得知,他们一直在那里停留,是奉了妖族庞冲的命令在四处抓捕逃出的妖兽。
长玉猜想他们出入北荒时碰到的那只大黑鸟,可能正是妖族所为,与陌久失踪应当也有关系,便让小妖直接带他们去了妖蓝城。
没想到那小妖也是个坑,竟然有恐高症,腾云御剑都不行,一到空中便口吐白沫要死不活。真是白瞎了他身为妖的身份!
长玉把他痛骂了一顿,要不是墨泽拦着说怕打死了没人带路,他差点一拳就把那小妖揍的魂飞魄散了。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带着他在地界行走,连着赶路赶了好几天总算是到了妖蓝城。
可城外设有结界,没有通行玉令无法进入。他们正想围着结界绕一圈看看哪里有漏洞,正好碰上一群妖兵急匆匆回城,便随手抓了一个落单的,几句威逼利诱之下,套出话来。
那小妖说他们是去追妖族的叛徒一个叫小久的炼药师,她拐带了他们妖王的男宠逃走了,还将他们的长使大人给打伤了。墨泽和长玉听得目瞪口呆,按照小妖的描述,应当是陌久无疑,但他们着实想不通陌久怎么就成了妖族的炼药师,还拐带人家妖王的男宠?这真是天方夜谭!
他们猜想那小妖若是说的属实,陌久应该会直接返回扶桑。正准备动身,没想到那结界竟然打开了,浩浩荡荡一大群妖兵出城,无数妖兽随行,阵仗就跟出征一样。他们直觉妖族是有什么行动,便一直在后跟随。
后来,发现那妖兵去的方向直指休与山,以防不测,他们便直接去了天宫,找天君禀明情况,这才带了上万天兵前来解围,也正好碰上了她。
陌久听了墨泽长长一段叙说,心内唏嘘不已,连连叹道:“没想到你们竟也如此曲折……”便也将自己这些天的经历简单跟他说了下,当然喝醉被趁火打劫掳走那么丢脸的事当然是直接漏掉了。
墨泽听她简明扼要的说完,表情复杂,望了眼远处的云澈,似乎还有些难以启齿:“所以,那个男宠……指的就是那个孩子?”
陌久略囧:“额……嗯。”
素来稳重端方的墨师兄脸上出现怒容,胸膛微微起伏,鄙夷道:“堂堂妖王,没想到竟不堪至此!真是无耻!”
陌久感同身受,那夜深蓝着实没什么节操!
默了默,墨泽问:“你打算将他怎么办?”
陌久抬眸,见墨泽正以询问的目光看着自己,便转过头朝远处云澈看了过去。
那孩子仍旧坐在她刚才坐过的那块破石头上,小小的脑袋低垂着,日光晒在他那身黑袍子上,似乎也化不去他身上的那层冰冷。世界仿佛跟他隔离,身边人群走来走去,他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拒绝接触任何向他来伸过来的手。
她专注的看着他,心头涌起无限怜意,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会有如此孤寂落寞的身影呢……
墨泽见她失神,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小久?”
陌久陡然回神:“啊?哦。”
想了想,她道:“他体质不太好,我想先带他回扶桑,帮他调理一下,之后的再说吧。”
墨泽对此倒是没有异议,沉吟了会儿:“小久,关于你师父的事,我看你还是回扶桑直接问师尊比较好。”
陌久微微颔首:“我也是这样想的。”
“还有一事。”
“什么?”
“临出门时,师尊曾嘱咐我给你带一句话。”
“什么话?”
墨泽看了看周围,神色郑重无比,特意压低了声音道:“师尊让我告诉你,切不可跟任何人提起你的身份!在外面,你就是扶桑的弟子,而不是上神陌子空的徒弟。”
陌久一脸震诧:“为什么?”
墨泽摇摇头:“我也不知。但想必师尊自有用意,你还是谨记为好。还有你的姓氏,也记得暂时不可告诉任何人。”
陌久神色沉凝,没有说话。
她的名字是师父给的,自收她为徒后,便直接随了他的姓。
墨泽见她沉默,皱了皱眉:“你该不会已经告诉别人了吧?”
陌久赶紧否认:“没有,没人知道我的身份。对外,我自称小久。”
墨泽松了口气:“那就好。稍后你便同我一起回去吧。”
“好。”
两人交谈一番后,墨泽便去找洛星河准备辞行,陌久则朝着云澈走去。在他身旁站定,她轻轻唤了声:“云澈,我带你回扶桑,好吗?”
她习惯性的去摸摸他的头,手刚伸出,那团小小的身体却毫无预兆的倒了下来。
“云澈!”陌久一声惊呼,急忙蹲下抱住他,这才发现他的脸色红得厉害,摸了下他的额头,烫得灼手。
云澈昏昏沉沉间感觉到被人抱住,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是她,不知喃喃了一句什么,便又沉沉闭上了眼。
“你醒醒,云澈!云澈!!”
这是怎么回事?陌久连忙捉住他的手探起了脉,体内寒邪入侵,风寒怎么又加重了?她明明给他输了那么多仙气,早上情况已经在好转了呀!
陌久眼中焦虑之色更甚,顾不上其他,赶紧又给他输起了仙气。
墨泽和洛星河听见她这边的叫声,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赶紧奔了过来。看着陌久怀里的云澈,墨泽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陌久看到他如同看到救星,眼眸一亮:“墨师兄,你身上可带了治伤寒的药?”
墨泽眉峰一凝:“伤寒?”
陌久急切道:“对!有吗?”
墨泽摊开手掌,一个白玉瓷瓶顿现掌中。他递给她:“伤寒乃是凡人之症,这是九转丹,医治凡人任何疾病都不在话下。”
“我知道。”陌久面色一喜,快速接过,径直从瓶中倒出了一枚药丸给云澈吞服了下去。见他脸上潮红稍稍退了些,可额头还是有些烫,不免仍有些忧心。
这凡人体质啊,真是有够弱……
她思索了下,见洛星河也在一旁,便将云澈抱起来,礼貌道:“落仙君,这孩子身体不太好,今日能否在你门中借宿一晚?”
洛星河微笑道:“久姑娘客气了!在下正有此意,刚才墨仙君同我辞行,我还正在挽留呢!”
陌久看向墨泽,见他也没有反对,便冲洛星河颔首道:“那就麻烦了!”
洛星河摆摆手:“请!”
夜晚朗月星稀,秋夜微凉。
陌久坐在床头,抱着手看着仍旧昏睡的云澈,正微微沉思。门外有人敲门,接着被推开来,携着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陌久皱眉看去,是长玉。他此刻换了一身衣服,头发有些微的湿意,应当是刚沐浴过了。她掩了掩云澈的被角,起身过去桌旁坐下,倒了杯热茶,随口道:“耀世呢?”
长玉哐当一声坐在凳上,没好气道:“别跟我提那只臭鸟!”
陌久倒茶的手一顿,望向他:“它身体还没恢复,你没将它打残吧?”
长玉嘁了声:“要不是我手下留情,它还能好好的在隔壁蹦跶!”
陌久笑了下,将倒好的热茶推向他,长玉握在手里却没喝。他瞅了眼躺床上的云澈,奇怪道:“他怎么还没醒?”
陌久摇摇头,说出的话有些意味不明:“他的症状有些奇怪,我还不太确定。”
长玉没注意到她的神色,问道:“你真要将这小子带到扶桑去啊?”
陌久给自己也倒了杯热茶,喝了口,淡淡“嗯”了声。
长玉悠哉道:“墨泽已经跟我说过了,这小子也是可怜,小小年纪惨遭蹂躏,夜深蓝大名鼎鼎的妖王,辣手摧花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
“咳咳!”陌久忍了忍,还好没喷出来,她看了眼云澈,无比庆幸他还没醒过来。要是给他听到,肯定又是一道童年阴影。
她瞪了眼长玉,后者还莫名不觉。他摸了摸头:“怎么啦?我说错什么了?”
“闭嘴吧你!”
“怎么,我说那夜深蓝,你不高兴?”
陌久狐疑的看着他,这货的脑子是不是跟贵族打架打坏了?
“我明天就和墨师兄一起回扶桑,你呢?是回东海吗?”
“你不要我跟你们一起去吗?”
陌久瞄他一眼:“你去干什么?”
长玉趴在桌上,兴致盎然:“当然是帮你啊!当初我陪你一起去无涯山,不就是……”正说得火热,陡然接触到凤离警示的目光,脑子里灯光一亮,话锋转的飞快,嘻嘻笑道,“不就是为了跟你一起采仙草炼仙丹吗?”
好险好险,差点说漏嘴了!墨泽可是跟他提过要保密陌久的身份的。
他抿了抿嘴唇,偷偷朝门外看了看,四下无人,捧着茶杯赶紧喝了口热茶。
陌久恨恨的收回目光,不经意间瞟了一眼云澈,随后道:“你明日直接回你东海去,我的事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长玉嘴角笑容一凝:“那怎么行?咱们是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怎么能不管你呢!”
陌久暗示道:“我什么事都没有,师尊会帮我的。”
长玉一愣,颇有些不甘的模样,趴在桌上咕噜咕噜的喝起了茶。
翌日,他们并没有来得及辞行回扶桑,因为天宫发来了旨意,命洛星河代替玉清门主及长玉墨泽一行一并前往天宫。值得一提的是,旨意中,还特别提到了要陌久也一并前去。
陌久很是奇怪,同墨泽商谈道:“天君找我做什么?”
墨泽也不清楚:“估计是因为昨日妖族偷袭一事,你参与其中,所以想见见你了解一下。”
云澈天未亮便醒了,精神好了很多,一个人站在厅角安静的仿佛没有他这个人。陌久朝他走过去,交待道:“云澈,我有点事先去一下,稍后回来接你。”
云澈乖巧的点头。
他朝人群处望了望,似乎在搜寻什么人,陌久正好瞟到了。“你在找你哥哥吗?”
云澈愣了下,立刻垂下目光:“没有。”
陌久弯下身来,目光与他对视:“你哥哥昨日护送那天族公主回去了,你若是想见他,我可以帮你去找。”
云澈望着她,忽然道:“你要反悔吗?”
“啊?”
“若是你反悔了,我便一个人走,哪里都无所谓。”
他的声音很平淡,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他要出去逛逛一样。可他低垂着眉眼,心情明显不悦。
陌久满脸黑线,他这搞的怎么像是她背信弃义了一样!
她无语的挠挠头,解释道:“我没有要反悔的意思。你既不愿,那便跟着我吧,我带你回扶桑。”
云澈冷淡的小脸这才缓和了下,些微不情愿的“嗯”了声。
陌久无奈的摸摸他的头,叮嘱道:“你在这里好好呆着,别到处乱跑哦。”
就此,云澈留在了玉清门,耀世身体还未全然恢复,玉清门灵气浓郁有助于它修行,便也没急于走,跟着留下了。而陌久一行则随着洛星河前往天宫。
天宫位于九重天之上,建筑恢弘,金光万道,彩霞为景,仙云缭绕,白鹤展翅飞翔,仙音不绝于耳。
凌霄殿上,座位分左右两排,依次落座众位仙人,陌久站在墨泽身后,一眼看到姜内正坐在左侧首位上。
他一身青衣,手上摇着一柄折扇,姿态散漫,却无端风流俊秀。感应到陌久的目光,他斜眼扫了她一眼,嘴角勾起微微弧度,笑得温和无害。
陌久心中一声咯噔,忙转开眼去。这老狐狸怎么在这里?还笑得这么人畜无害,据她以往经验,准没好事!
殿内空旷无声,高座之上坐着一位身穿龙袍头戴冠冕的男子。当是天君了。
陌久随墨泽一行朝他跪拜下去,齐声喊道:“拜见天君!”
天君摆了摆手,嗓音平淡:“起来吧!”
“谢天君!”
陌久站起身子,偷偷朝天君瞄了两眼,有些吃惊。她是第一次上天宫,一直以为天君应该是位暮霭沉沉的老年人或者是个威严无比的中年人,没想到竟是位相貌堂堂的年轻男子。
眼若寒星,剑眉入鬓,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竟是位美男子!想到歆瑶那玉雪可爱的面容,倒也不觉奇怪了,遗传的很优秀啊!
年轻的天君嗓音温和,缓缓道:“星河,玉清门处理的如何?”
洛星河上前一步,恭敬道:“回天君,幸好有暮雨仙君帮手,玉清门琐事已处理妥当。”
天君微微点头,甚感欣慰:“赤练不错,手下小神培养的很好。”
右侧座位中,一红衣男子站了起来,对着天君拜道:“天君谬赞了!”转而看向暮雨,提点道,“暮雨,还不谢过天君!”
暮雨应声而出,弯下身子朝天君拜道:“小仙所为,乃是理所应当,尽是本分。不敢承受天君夸奖。”
天君赞道:“不骄不躁,日后必成大器!”顿了顿,又道:“听说昨日妖族来袭,有位仙子巾帼不让须眉,危难时挺身而出帮了玉清门,不知是哪位?”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目光都放到了陌久身上,毕竟这一行人中,只有她一个女子,猜都不用猜。陌久顶着众人打量的目光,踏出一步,朝天君规矩拜了一礼,道:“回天君,是我。”
天君盯着她,眼神略带几分探究,嘴角噙着抹浅浅笑意,亲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陌久低垂着头,回道:“小久。”
“小久?”天君喃喃了一声,瞟了座下姜内一眼,漫不经心的问他:“药神,听说她是你扶桑弟子?”
姜内收起了玩味的笑容,微微正色道:“不错,徒儿任性到处跑,没想到误打误撞还做了一件好事!”
天君微笑道:“药神太过谦虚了!令徒清风仙骨,秉性纯善,是我神界之福啊!若是能留在天宫效力,定是神界一大助力!”
众仙一惊,各种目光纷纷看向陌久,恨不得将她看穿,想看出她有什么三头六臂,天君竟当面要将她收入麾下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遭啊!稀奇!
陌久眉峰微凝,这天君是何意?要让她在天宫当官?这天族的官竟如此好当?
姜内笑意不变,收起折扇,迎面看向天君,道:“多谢天君抬爱,只是小徒生性顽劣,还需多加教导,以免蒙昧无知闯下大祸,我看还是先带在身边再管教几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