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鲁国公府没分家前,他们二房处处吃亏,顾大人也不是没有怨言,也不是不想为自己的小家出头。可这种事情都是从内宅发起的,等他得知了事情原委时,事情都被自己那位爱哭泣抱怨的夫人给搅的错了时机。还要他如何插手。
他一天是鲁国公府的人,就不能因为银钱之事闹的鲁国公府不安宁,使得兄弟阋墙,影响到顾家军。
三弟媳妇却是个有心眼的。虽然也吃过亏,可那是个吃一堑长一智的人。实际上他知道,三弟媳也没少在三弟跟前说道。可聪明人有聪明人的说法,怎么也不会像他夫人这般的唠叨抱怨。三弟在鲁国公府也过的憋屈。
那段时间,他们二房与三房确实窝囊。正是因为父亲知道这些,又因母亲偏爱幼子,父亲才更偏向他们二房这一边。因为父亲偏爱二房,偏疼筠儿,大嫂和大侄女没少给筠儿背后穿小鞋。
这会又是这嫁妆聘礼的,为这父亲母亲生前留给孙儿孙女的这点家财,他的大哥大嫂也真是好意思伸这个手。想到这里,顾大人心中既是无奈,又是觉得好笑。他从未觉得自家大哥是个目光短浅之人,他与三弟都顾着鲁国公府的脸面,都顾及大家姓顾,可是大哥与大嫂偏偏爱做这种窝里横的事情。
这一次,他不想纵容。
几位从崔中丞府上借来的账房先生与鲁国公府上的账房先生并产业上的大小管事一连几日的忙碌,总算是把账目都对清楚了。
这几家铺子、田庄、山庄上的管事多是从顾家军中退下的人,原就对老鲁国公忠心耿耿。加之,这些产业又是老鲁国公手里最赚钱,而赚来的这些钱,都会拨出一半的收益来做顾家军中伤老病残军的家用补贴。这样任意的事情,他们自然感念老鲁国公的恩情,因此经营的也更加用心,更加忠心。
管事们都是按照老鲁国公立下的规矩交账。每本账本的最后一页是一个汇总页。这一页不但要有大小管事的印鉴,还要有鲁国公府账房的印鉴。而每个季度也都会有这样一页汇总页。
老鲁国公去世后,鲁国公府的账房先生却没有更换。自然他也是在场的。
同时每年交账的时候,产业上大小管事们也会带走总结账目清单并盖有鲁国公府账房和产业上大小管事的印鉴。产业上大小管事留这么一个存档,也是老鲁国公定下的规矩,这是他行军时的规矩,在战场上,大家的命谁都说不准,这样两边都有账就不会耽误了军中要事。这规矩用到自家产业上来,虽然平时看起来没有什么好处,可今日好处不就看出来了。
鲁国公让人拿来的账本,都少了最后的那个汇总页以及每个季度的汇总页。可是这一页,产业上大小管事们手上却有。那账本哪里做了改动做了假,自然有据可循的。
顾大人手指敲着桌子,嘴角轻笑:总共六个田庄,四个山庄,六间铺子,四年来,抛去补贴老军们养家的银两,还有5万两的收益。若按照当年的作物市价,将个管事上交产物折成银子,四年来,至少也有2万两。
大哥大嫂若一开始就把账本地契、房契拿来做交接……这些银钱就算明白挂在账上。他们两夫妻就算能提上一嘴,也是不能够硬去要的。
可如今,闹到了要对账,不仅如此还是当着这么多管事账房的面,大家都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账本上没了汇总页。或许那三个从妻弟崔中丞府上借来的账房不知道鲁国公府账本的规矩。可是其他人都是明明白白的,尤其那些大小管事心中都是有气的。
“王先生。今日的账目也都清楚了。”顾大人起身来对着鲁国公府的老账房行了一礼道:“这里也立一张单子,几位账房管事都盖上印,我好拿去给大哥。”
“理应如此。”王先生也是羞愧,跟在老鲁国公身边这么多年,在账目上,他从未出过岔子,如今他保管的账本,不但账目被改动过,就连……都少了。
从对账开始,王先生心中就觉得十分窝囊。他摇摇头,在鲁国公府呆的久了,事也看得多,老国公在时,他们只闷头做事就好。老国公走后,他一直觉得憋屈,年节往来,少了那些曾与老国公在战场上厮杀的老战友。那些人,虽然有些官职都不算大,可是都是老伙计。夫人嫌弃他们送来的节礼太过寒酸,只接下来却不回礼。他们国公府不缺这点钱财……可是……唉!礼尚往来,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几年下来,那些人就都不来往了。他上街偶尔能遇到几个老伙计,对国公府上的事也是难开口。
遇上二房两位小姐嫁妆和聘礼的上账本的事。他心中窝囊懊恼,只想着这事了结了,他便请辞了。
顾大人拿着盖着许多印章的单子。心中感慨万千,亲兄弟明算账……这真是个笑话。顾大人只觉得憋屈,心中并不痛快。这账,算也痛不算也会痛。或许的那简单的夫人会觉得心中十分畅快。可他确实一丁点都高兴不起来。
鲁国公接到那张单子,也听到了自家二弟的话,他嫡亲的二弟说。产物不算,这四年有大哥大嫂一万两辛苦银子。他说这话的时候,手就扣在账单子的十几个印章上。
他嫡亲的二弟还说,国公府账上的规矩从来都是两份,他二弟让他数数这张账单上有多少个印章……他自然明白,有多少个印章就有多少这样的账单子。
他嫡亲的二弟竟然为了区区五万两银子来这么逼迫他的亲大哥。
鲁国公府很生气,从来老爷子就偏心二房,偏心的都每边了,不但把行军手札和兵书都给了顾安筠,就是在给几个孩子分配嫁妆和聘礼时,也是二房的几个孩子占着大头。难道他的颖儿和顺儿就不是他的嫡亲孙女儿吗。
鲁国公一拳重重的打在桌子上。从怀中取出了三千两的银票,叫人送到了顾大人府上去。
顾大人收到银票什么,上扬的嘴角分明是笑的,送银票的小厮却分明觉得顾大人并不高兴,满脸的轻蔑。顾大人什么都没说就扔给他一张账目单子,把小厮打发走了。
来送银票子的小厮不识字,只看着上面好多红红的印章,知道是重要物件儿,便拿回去复命去了。
鲁国公接到这张账单子时,他明白,这张是留在二弟手上的那张。鲁国公捏着单子,心情很好。哼,算二弟有良心。在他眼中,其他账房管事手中那些盖着账的账单子都不算什么。他们拿着又怎么样,又不会替二弟来要账。
鲁国公口中哼着小调很是快乐。听闻小厮来说,王先生来了。
鲁国公虽有些不高兴,却仍旧笑呵呵的把这位国公府的老账房迎了进来道:“今天不是交账日。王先生有什么事。”
“国公爷,老夫今日来,是向国公爷请辞的。”王先生无奈的拱拱手道:“老夫家中老母年老思故土。老夫想,趁着老母亲身子还硬朗能赶路。就陪老母归乡,了却她老人家的心愿。”
鲁国公点点头,本来对账是,王先生盖上了鲁国公府账房的章,他心中就十分不高兴,如今王先生自己请辞,他也就想顺水推舟,再说王先生年纪也大了。可鲁国公还是推脱的留了几次,才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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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要离开圣都的事情,顾大人和顾安筠都知晓了。得知王先生出发的那日,顾安筠换了男装带着穿着小厮衣服的红果去了城外的十里长亭。
安阳郡王萧梁一直就派虎无在顾家茶肆等着的。自然知道顾安筠出门了。顾安筠到十里长亭没多久,萧梁就赶过去了。
圣都城外的十里长亭,是个送别之地。却并非是人来人往之地。
顾安筠撇了一眼萧梁,没有理他。
“顾公子!”萧梁笑盈盈的上前招呼顾安筠。
“萧公子!”顾安筠在心里大大的翻了个白眼,仍旧还了他礼。
“你……”萧梁见顾安筠有些不待见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便问了他这几日来他一直想问的:“你为什么没有回信。”
“?!”顾安筠疑惑的看了萧梁一眼。想到那封她让红果收起来的厚厚一沓信道:“你那信有什么好回的。”
“怎么没什么好回的!?”萧梁心受一万点的伤害。
“事理你都明白,也都处理了。你想我说什么?”顾安筠皱了眉头。
“……”萧梁很想说她可以说他明事理,说他事情处理的好呀,那怕依旧是两行字也不能不回信吧。可是,这话说出来,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想说又觉得不应该说,话憋在心里吐出不来的感觉当真闷的慌。
“公子,王先生来了。”红果让了让。
顾安筠忙上前行礼:“王先生。”
“你是!?”王先生只觉得眼前的小公子眼熟的很,却想不起来自己曾经见过。
“王先生。这是我们二小姐。”红果笑着说道:“小姐喜欢骑马,所以出门多着男装。”
“二小姐!?”王先生有些疑惑的想了许久,才一下顿悟过来,一时老泪纵横的就要跪拜下去:“您,您是二小姐。”
顾安筠忙上前去扶起他道:“王先生,您快起来。”
“小姐都这么高了。”王先生抹了抹眼中的泪花。
“父亲听闻王先生要归乡,心中很是挂念。因为我们家的事,让您吃了挂落。”顾安筠深深的拜下去道:“即使没有这事,我们也早应该去探望您。”
“小姐说的是什么话。是老夫自己请辞的,那事不怨你们。国公爷看在老公爷的份上,贴补了许多安家银子,老夫能跟在老国公跟前,知足了。”王先生说的中肯。
“这是父亲给您的。”顾安筠将一个小包袱递了过去道:“父亲最近差事有些忙,没能亲自来。我待父亲给您磕个头,父亲说,您教过他行军筹粮,虽未拜师,可他心中一直把您当老师的。”顾安筠跪拜下去正正经经的行的是徒儿给师傅的礼。
王先生想上前扶,有顾及她小姐的身份。激动的两眼泪花,只受了这礼,叫到:“好,好,好!”
顾安筠行完礼,起身又取出一个青绿色小荷包道:“这是安筠给先生的,里面是祖父的旧物,给王先生留个念想。”
王先生双手恭敬的接过那个青绿色荷包,激动的双手说不出话来。
萧梁在一旁看着,只觉得顾安筠什么都好。她一个出自国公府的小姐,能这样对待一个老仆,实是难得的。
顾安筠骑着马,又送王先生走了一段路,才告辞回来。这一路也有萧梁的陪伴。
萧梁很好奇的看她道:“那位老先生,为何要离开圣都。”
顾安筠皱了皱眉眉头没有回他。
萧梁摸摸鼻子,有些尴尬。
红果见气氛尴尬便道:“听闻是,老母思乡心切。”
“哦!”
一下子气氛又沉默起来。快到圣都城门时,顾安筠停住了马,看向萧梁。萧梁迎上顾安筠的目光,有些委屈。
“你叫那人撤走吧!”顾安筠说的认真。
“那……我们……”萧梁皱着眉头,心中不情愿:“那,我要给你写信,如何给你送去。”
“你的信,太啰嗦,我没时间见。”顾安筠皱了皱眉头,其实他是想说,父亲的差事马上就要下来了,父亲离开之前,一定会把虎无处理掉的。而也一定会给她相看人家。
“那不还是也都看了”萧梁委屈的小声说道:“我下回写的简短些就是了。”
顾安筠心中叹息,看着萧梁道:“你自己不撤走,他也呆不住的。”
萧梁皱着眉头问道:“你对谁都是不冷不热的吗?”
“唉!”顾安筠叹了口气道:“我们不熟。”
“在江南时,你帮我甚多,怎就不熟了。”萧梁幽怨的看着顾安筠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考虑,我们的婚事。”
萧梁问的直白,顾安筠闹了红脸,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就先离开了,独留萧梁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深感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