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一下子来了精神,整了整衣冠,双手成礼,举过头顶,言道:“汝之言,肤浅尔,读圣人言却不得圣人之精髓奥义,只重皮毛表象,实是可悲,若依足下见解是否只要外貌俊秀,衣着风雅者就可治理天下浩土了?岂不可笑!”
“你……你曲解吾意……”
那文士没想到李俊语言犀利,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李俊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打断道:“汝不知,正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汝得圣人之皮毛见解却敢在此大放厥词,此言正是对足下之最真实之注释!”
“你……无礼……有辱斯文!”
文士颤抖着瘦弱的手臂指着李俊,花晨雪真怕这位先生一个激动昏过去,还好,他只是大口喘息了几下,脸上青红不定的走开了。
然后李俊这胖子像一个得胜归来的将军一般仰着胖脸回到花晨雪身后,花晨雪也是为那文士悲哀,这胖子最会抬杠,偏偏有些本事,常常引经据典的把人说到哑口无言气到半死,想想最初遇见他的时候,自己也算个中高手,不也依然曾被这家伙抢白的说不上话来?
这只是个小插曲,花晨雪同时注意到几个青年,其中一位比较特殊,因为他衣着样式虽然普通,不过材料却很好,最有特点的是他的眼睛,他双眼很大很有神,可明明相貌堂堂的一个贵公子模样,却总给人一种贼眉鼠眼的感觉,被他看一眼老是觉得不怎么舒服。
随他一起的还有两个青年,这两人身份就能一眼看出了,因为他们站的很稳,同时身体一直保持一种微微弯曲的状态,这是随时准备出手的姿态,还有他们的眼睛很犀利,一刻不停的四处观望,而走路时隐隐的一前一后将那个贼眉鼠眼的青年护在当中。
看来这个青年身份不简单,单单这两个护卫估计都是贺飞那种层次了,不知道玄青城何时来了这等人物。
贼眉鼠眼的青年四下打量了一番后,看到叶潇却是眼睛一亮,小跑的跑过去,深施了一礼,弄了弄头发,拿出一副温和的语气问道:“这位朋友,一个人吗?在下听说传说中望月楼的这蹊径独自怕不好过去,不若你我一起可好?”
叶潇微抬起脸庞,清冷的面容不见变化,看了他一眼后,就把头扭向别处,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青年丝毫不介意,继续道:“在下于十一,在家排行十一,想交你这个朋友,给个面子吧?朋友高姓大名呢?”
许是被这于十一扰烦了,叶潇绕开他和他的护卫,径自走到花晨雪身边站着,于十一见此依然追了过来,对花晨雪一礼道:“在下于十一,兄台高姓大名?与这位……嗯……这位朋友可是旧识?”
看了一眼略站在自己身后的叶潇,花晨雪摸摸鼻子,看来是被这小子当挡箭牌了,不过谁叫自己欠他人情呢,于是接道:“客气了,在下花晨雪,这位叶兄算是与我相识吧?”
“交情不深吧?”于十一忽然紧张起来,赶紧问道。
花晨雪莫名其妙,老老实实答道:“今次算第三次见。”
“那就好那就好,本……咳咳……还有机会!”于十一拍拍胸口似乎松了口气。
“真是个怪人。”
花晨雪实在不懂他到底想干什么,却不知此时城主府里,柳无极正大发雷霆,一把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骂着单膝跪地的关宏生等一群人。
“一群废物,让你们去接人,人呢?人呢?我养你们干什么吃的?就给我带回来一套行装?嗯?都跪在这干什么,还不出去找!找不回来,你们也别回来了!”
似乎还不解气,继续道:“他要是出了问题,我要你们各个好看!”
一群黑甲军灰溜溜的出了府门,各自去找那要命的贵人了。
柳无极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手扶额头,早听闻那位是个不安生的主,没想到忽然要来玄青登望月,倒也不难,以自己的身份加上那人的身份,望月楼总会给面子的。
没成想自己一早安排迎接的人,一直迎到三十里开外,连个人影也没见着,要不是最后在路边看到那人仍在一旁的一身专有的服饰,他甚至以为那位是在戏耍自己,根本就没来!
午时正中,望月楼后巷,一左一右两侧各开启了一扇偏门,一扇内飘有淡淡的墨香,光亮大方,另一扇则是小小的门道,没什么灯火光亮……
“看来这就是文武两条登楼之路了。”
有人说道,文人那条还好,武者这条竟然如此灰暗阴森,不少抱着侥幸一搏的人不由的犹疑不决起来,毕竟只算是来长长见识,若闹个受伤甚至丧命……怕是不值得。
所以武者这边迟迟没人踏入,反而文士那头,一个个摇头晃脑的家伙纷纷涌入,连李俊也招呼花晨雪一声背着手,满脸自信的走了进去。
这时,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叶潇一迈步,就要进去,花晨雪一把拉住他,在叶潇疑惑的目光中说道:“我先吧,叶潇你先等会,若我进去一刻钟没什么事,你再进也不迟……”
在鬼市叶潇帮了自己,这次自己也帮他探探路,算是还他个人情。
说完就进了这黑漆漆的同道,话说回来,花晨雪对这种黑暗中的狭窄通道算是有些经验,还好,进来后发现上边有微弱的亮光,依稀能分辨出脚下有着向上的台阶,他小心翼翼的顺着台阶往上走。
忽然他听到人声鼎沸的喧闹声,一扭头就发现一边的墙面上竟透过来一丝光亮,他贴近一看,原来墙外就是望月楼一层的大堂啊。
今天是八月十五,作为最宽敞的一层,这里聚集的大量客人,有的知道没了座位,就自己带着酒壶,跟几个好友也言谈欢唱,有趣的是他们彼此之间还在行古礼,想来是映衬这望月楼的古老吧。
“也许是这的习俗。”
花晨雪看了几眼就不再看,慢慢的继续上行,不记得走了多少阶,又有丝竹声响起,音乐美妙而欢快,透过墙面,他看到一座比前几次他来的时候还要大的高台上,有几十个人在舞动,不止有女子,更有不少身穿异族服饰的年轻人卖力舞蹈。
看来今天果然不同以往,也是,要不然今天这位置不仅难定,还比平时贵那么多,若与平时无异,客人们岂会满意?
再一次在心里暗叹望月楼会做生意,抬头往上看了看,可惜这些光都是墙体透过来的,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花晨雪只得继续埋头向上走。
“当当当!”
金属交接碰撞的声音再次打断他的脚步。
“莫不是今日人多,且各个都不是普通子弟,这就打起来了?”
花晨雪忍不住再次望向外面,确实有二人在打斗,他们动作很快,以花晨雪的眼力竟看不清二人的样貌和动作!二人一人穿白衣,一人着黑袍,各执长剑,挥舞间剑气萦绕,声势浩大!
“好家伙,这么打下去,这望月楼虽看着结实,可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吧?”
就在花晨雪咋舌不已的时候,两人同时收手,并同时以古礼相对,弯腰低头到九十度,却在此时,白衣人猛的抬头,激发剑气发起了一击!
“卑鄙!”
花晨雪惊叫一声,那黑衣人似乎有所察觉,但却没有避开,被卸下一条手臂,再不顾其他,抬腿便走,白衣人也没追,就这么负手而立,神情萧索……
“嘿,这家伙脸皮倒是厚,偷袭得手竟也能摆出一番高手寂寞的姿态!”花晨雪心中有些不齿,之前看二人对垒,仿佛并无杀气,只是切磋,那没有深仇大恨的情况下,以和收场,也是美事,不想这白衣人竟然无法容忍,乃至出手偷袭……
不看了,看着生气,花晨雪提起脚步继续上行,他想着一会出去后,倒是要看看这个白衣人究竟是谁,算是涨了见识!
气喘吁吁的走着,花晨雪隐约的觉着有些不对劲,以自己的武道修为,莫说九层高楼,就是百层高楼,他一路上行也不会觉得吃力!
“莫不是如那无界城一般……陷入某种幻境?”
他越想越觉得对,行着古礼的客人,不一样的舞台,不似现在的歌舞侍者,巅峰的高手肆意比拼。
这种完全脱离现实的不和谐感似乎正在一步步的试图将他带到一个古老的岁月,不经意间的一转头,他又看到……
他看到之前的白衣人背对自己席地而坐,一旁坐着一个同样背对自己穿着银灰色大氅身子佝偻的老人,二人之间放着一个小巧的茶盘,还有一庐檀香正在散着轻烟。
二人似乎在争论着什么,花晨雪运足耳力也没听清楚,最后白衣人似乎厌了,站起身子,一摆衣袖就要离开,可是同时间感受到了什么,微微扭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