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去了趟二皇子府,回去后赵瞳渊便觉有些受了寒,身子阵阵的发冷。想来是同那些人周旋的紧张,发了汗。
用了些祛风寒的汤药,便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天色刚有些黑便躺下歇息了。直到半夜被一阵嘈杂声惹醒了。
“二小姐,快开门呐!”
“二姐姐!二姐姐!”
今儿本是飞烟当值,伺候完赵瞳渊歇下了她也便在门廊旁的小屋小寐了一会儿,她听到外头有动静,这不是五小姐的声音么?
“飞烟,外头怎么了?快去开门。”赵瞳渊顾不得头昏昏沉沉,披上外衣就要下床。奈何脚着地就像踩在棉花上似的,浑身使不出劲儿来。
飞烟听得外头喊得急切,一开门发现是五小姐赵琴棋,一张小脸上满是泪痕,哭着要找赵瞳渊救命。
“怎么了,五妹妹?”赵瞳渊扶着墙走了出来。
“二姐姐,快随我去逸闲院救救惠姨娘吧!她肚子疼,流了好多血。”赵琴棋吓得不轻,一边说话一边哭。
“我这就去。飞烟去取药箱,清鸾随我走。”经过赵琴棋这么一哭闹,整个碧翎院上上下下都惊动了。
“粉儿,你随你家小姐来惠姨娘跟前可有人照料?”赵瞳渊问道。
“有的有的,连翘在照顾着。”粉儿急得满头是汗,她对赵瞳渊说,“半夜姨娘喊肚子疼,奴婢们上前查看,发现褥子上都是血。吓坏了睡在一旁的五小姐!她想也没想地就拉着奴婢来找您了。”
逸闲院此时已经灯火通明了,奈何人实在少的可怜,赵瞳渊又让清鸾去请大夫和产婆,让丹萍和粉儿去请父亲和祖母来。见到惠姨娘发现她实在是虚弱的很了,嘴唇煞白,里衣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凌乱的发丝胡乱贴在面颊上,抱着肚子直嚷着疼。
赵瞳渊上前给惠姨娘把脉,发现其脉搏微弱,手凉得像握了一块冰。她拿出参片让惠姨娘含在嘴里,又拿出银针扎在她的隐白穴处,吩咐飞烟点燃艾条在银针处熏着。
赵瞳渊帮惠姨娘擦去额上的汗,轻声喊道:“姨娘,姨娘。我是渊儿,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她必须让惠姨娘保持理智,她要是昏厥过去,不仅腹中胎儿保不住,就连她自己也要难产而死。
“姨娘,姨娘。我是棋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赵琴棋拉住惠姨娘的手,哭喊道。
“棋儿,棋儿……”惠姨娘有了反应,她嘴里叫着赵琴棋的名字,努力想要睁开眼睛。
“娘,棋儿害怕!你不要有事。”赵琴棋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握着惠姨娘的手,叫着“娘”。“二姐姐,我求求你,救救我娘。我不能没有她!棋儿给你磕头了。”
“五妹妹。”赵瞳渊一把扶住赵琴棋,也是一阵心酸,她也早早的没了娘,幸亏有个姐姐护着,对于五妹妹来说,惠姨娘就是她的全部。若是惠姨娘死了,那她的天也就塌了。
“五妹妹,你要不断与惠姨娘说话,让她保持清醒。连翘,来帮我把惠姨娘的里裤脱下来,要是再不帮她把肚子的孩子生出来,她们两个都有危险。”赵瞳渊从未试过帮人接生,这是第一次,容不得任何差错。
“我从碧翎院带了些信得过丫鬟婆子来,让生过产的进来,没生过的在外头烧热水,将剪子,红布和细纱用开水烫过拿进来。”
其中有个叫朱嬷嬷的,生过五个孩子,她进来一瞧,发现惠姨娘胎位不正,只能看见孩子的脚。
“二小姐,惠姨娘的孩子胎位不正,孩子的头在里面。”朱嬷嬷说道,她知道惠姨娘这胎着实危险,女人生孩子本来就在鬼门关走一遭,偏偏惠姨娘不足月孩子早产胎位不正,啧啧,要保住两个人的性命着实困难。
就在这时,清鸾带着大夫和产婆赶到,父亲和祖母也被请来坐镇了。“我孙子怎么样了?”老夫人问赵瞳渊道。
“惠姨娘难产,孩子胎位不正。”赵瞳渊将手头的药方拿给大夫看,“大夫,我府上姨娘身子虚弱,在她的汤药里多加些补气的当归,党参,你看看是否可行。”
“行的。小的刚刚给这位姨娘诊过脉,气虚血亏。据产婆讲产妇难产,是最为消耗体力,请小姐再请人炖些进补的汤来,给产妇灌下好有力气生产。”大夫接过赵瞳渊的药方,又提点了几句,赵瞳渊这才命清鸾跟着去抓药。。
“夫君,里头血腥气重,您可不能进去,不能冲撞了您。”曲尔岚拦着赵年不让进,正好赵瞳渊从帘子后出来,曲尔岚见赵瞳渊衣衫带血,发髻凌乱,说道:“渊儿,你一个姑娘家见这种场面不合适吧?瞧你这满身鲜血的,切莫冲撞了你爹。”
后面的老夫人一听,确是这么回事。当下厉声斥道:“这成何体统,还不快回你的碧翎院去!”
“娘,渊儿这是在救窦惠呢。她只是在尽医者本分,怎么能过加斥责?”赵年也听不下去了,这老太太虽然固执,怎么是非不分了呢?
“祖母,父亲。母亲说的对。渊儿待字闺中,确是不该在这。母亲也是女人,那就劳烦母亲坐镇于此,保惠姨娘母子平安。渊儿这就去偏房换衣裳。”赵瞳渊反击说道,这个曲尔岚在妙蝶轩中了那么多毒花毒草的,毒气早就深入肌理,她要是能有身孕就奇了怪了。
“我的孩子啊!”这时,从惠姨娘产房传出来一声尖叫,接着是赵琴棋的哭喊声。
“怎么了?”众人听到这惨叫心中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赵年进了房间,一股子血腥气扑面而来。
“侯爷。”产婆手中抱着个襁褓,里面是不足月的孩子。产婆摇摇头,众人明白了她的意思,全都低下头沉默不语。赵年接过孩子,掀开襁褓看了一眼,这个孩子还未足月就生产了,还未来得及看一眼这花花世界又匆匆离去,可怜他还这么小……
襁褓中的死婴脸上胀满血丝,胎位不正,孩子的头出不来是给活活憋死在里头的,小手就只有成年男子的拇指一般粗细,微微握拳,耷拉在一旁,叫人看的实在伤心。
“侯爷节哀。”
赵年将死婴交给产婆,嘱咐她好好安葬了,他忍住眼泪,撩开帐幔想要看看惠姨娘。惠姨娘生产后听不见孩子的哭声,连产婆也沉默时,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一时气结郁塞昏死了过去。连翘又是撬开牙关灌补汤,又是掐人中的,惠姨娘微微转醒后又哭了出来。
“惠儿。”赵年握着惠姨娘的手,眼眶儿通红。他对惠姨娘这胎充满了期望,侯府好久没有听到过孩子的笑声了。他还准备着等惠姨娘母子平安后给她抬为贵妾……可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
“侯爷,妾身的孩子,妾身的孩子……”惠姨娘甩开赵年的手,伤心至极,那是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如今生生被剜走了,叫她这个做娘的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孩儿。
“惠儿,你还年轻。咱们还会有孩子的。”惠姨娘嗓子都哑了,只是在嚎了。旁边的丫鬟婆子都红了眼,连翘劝道:“姨娘,在月子里要好好养着,可千万别哭啊,仔细伤身。”
惠姨娘恨不得与孩子一同去了,她摇摇头:“我的孩子都没了,我还要这身子作甚!”
连翘听后又惊又急:“姨娘,万万不可啊。您还有五小姐,老爷和主母宽宏,五小姐不是养在您身边的嘛!您万一伤了身子,岂不让五小姐伤心难过。”
连翘说着,将赵琴棋推到惠姨娘床前。惠姨娘看着这个半大孩子,心五味杂陈,又悔又忧。老天收走了她一个孩子,可她还有一个女儿陪伴在侧不是吗?自己若是有事,将来谁照顾她?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棋儿着想啊。
“姨娘,您一定要好起来,等您身子好了,再给爹爹添子添福。”赵琴棋一手拉着惠姨娘,一手拉着赵年,将他们的手握在一起。赵年看着赵琴棋懂事的样子,对她和惠姨娘又怜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