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的不错。”老夫人听完赵瞳渊的话赞许道,“好孩子,到祖母这儿来。”老夫人的目的达成了,因为有了赵瞳渊的劝说,让苏家放下了心里的石头,苏家和侯府还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们是儿女亲家这件事还是不变的,即使赵年另娶了他人。
“能孝顺祖母和父亲就是渊儿最大的心愿了。”赵瞳渊即使心中有怨也不会明说的,祖母一门心思要给曲尔岚一个好归宿,之前自己的“不作为”和“不愿意”已经很大程度的惹恼了她。
“嗯。”老夫人这才觉得舒心无比,在这个家中,她才是名副其实的女主人,只要侯府在,她永远都是这里最受尊敬和爱戴的老夫人。
赵瞳渊不曾想过,为什么祖母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其实不然,这是老夫人的生存之道,彼强我弱,彼弱我强。当时是白姨娘当家,白家的势力如日中天,白姨娘也借着这股东风在侯府中作威作福,要是老夫人不收敛着点,万一哪日白姨娘耍阴招府里也没人会声张的。现在可就不同了,白姨娘病得就剩一口气了,就像风中的枯叶,摇摇欲坠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会一命呜呼了。没了白姨娘,剩下的小辈哪个敢不尊敬她?就是赵瞳渊,大长公主面前的红人,也得乖乖的听她的话,否则就是不孝!这顶帽子压下来,就是天塌了!
“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表姑吧!哦,不,应该是母亲。”老夫人手中的念珠停了下来,她老态的眼中又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赵瞳渊这才明白,祖母也是女人,虽说常年去寺中礼佛,可心还是留在这深宅大院中的。这大院的女人哪个是省油的灯,祖父赵横之也有很多姬妾,可笑到最后的还只有她曲氏了。
“祖母说的是,渊儿这就去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赵瞳渊笑着说道,立刻改了口。
妙蝶轩中,送贺礼的婢女们鱼贯而入,将一个个扎着红布的托盘送到曲尔岚的面前。“徐妈妈,这个缎子可真滑呀!”曲尔岚的指尖从一匹红色的缎子上拂过,感受到了绸缎带来的凉意和顺滑,真是顺,真是滑,顺到了她的心里,苦尽甘来。
“小姐,老奴给您戴上这个。”徐妈妈手捧着凤冠,将曲尔岚的一头乌丝盘起,戴上凤冠:“要是老爷和夫人看到这一幕,应该会很开心的。”
“可惜,他们看不到了。”曲尔岚低垂眼眸,蘸着茶水在桌上画着什么。她的神情有些麻木,不知是否是因为哀伤而陡生不快。
“小姐,今天可是您大喜的日子。咱们别提这些了。从今往后,您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徐妈妈将手中的金锁套在曲尔岚脖子上,在她耳边叮咛道:“从今天起,您就是侯夫人了。”
凤冠霞帔,樱桃红绽。新月眉儿斜侵入云鬓,中衬花钿,看似娇娇娜娜。这红色晃花了她的眼,这珠链锁了她的心,这顶凤冠遂了她的愿,一声“夫人”成了她的权。
“吉时到了,该请新夫人拜天地了。”外头的喜娘的出声提醒将曲尔岚拉回了现实。
“这就来。”徐妈妈应了一声,扶起盖上红盖头的曲尔岚走出门。在外头候着的乐师们卯足了劲儿吹吹打打,喜娘们个个笑靥如花,一路上吉祥话不断。曲尔岚盖着盖头,任由徐妈妈和喜娘搀扶着,徐徐走在红毯上,天上地下一片儿红,唱礼官的“拜天地”她浑然没听到,礼乐入了她的左耳,从右耳出来,由着喜娘和徐妈妈“摆布”,天地间只闻得鸟雀喧喧。
“惠姨娘,你在想什么?”阮姨娘远远看着新夫人和赵年双双进了妙蝶轩,禁不住问身旁饮酒的惠姨娘。
“在想老爷。”惠姨娘有些落寞,从来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就算是那个与世无争的惠姨娘,心里总有那么几处不是滋味儿吧?她食了人间烟火,就会有凡人的心思,喜怒哀乐现也是写了满脸。
“你不甘心?”阮姨娘道,“哦,只是本着咱们多年的情谊问问,咱们呐都是做妾的,有时候想些有的没的也就随风过去了。”
“那又怎么样?你心中不也有酸楚。老夫人的态度可是明明白白的。”惠姨娘又给自己满上一杯,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妾身只求让棋儿平安长大,其他的也就不敢多想了。”
“你说的对。我是歌妓出身,自然不配坐这个位子,但是我有孩子。我的双双生得美貌,日后若是能寻个好人家做了正妻,万别和她娘一样。那样的话,我这个当娘的脸上也就有光了。”
两个有孩子的妾室对坐在亭子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尽管惠姨娘平日里和阮姨娘没多少交集,但两人此刻都有了相同之处。
“外头是什么声音,咳咳。”昔日热闹的瑞雪院早已破败不堪,院子里枯叶横生,丫鬟们只当这里是个不祥的地方,走路都得绕着走。白姨娘病歪歪地靠在床边,她听到了礼乐之声。“是不是老爷他把梦儿嫁出去了?”想到赵梦瑶,白姨娘又觉得咽下去的清粥变成了苦水。
“夫人,您安心养病。三小姐还在府中,侯爷没把她嫁出去。”郭嬷嬷比往日更苍老了几分,头发全白了,穿的粗布麻衣,头上包着一块布巾。相比之下,昔日白姨娘辉煌尚在时她也像个小户人家的老夫人一样,穿的是缎子,带的是金子。就连白姨娘刚用的清粥都是她去厨房好话说尽求来的。日子过得落魄,就连烧火的丫头也在背后偷偷啐她。
就在郭嬷嬷宽慰白姨娘时,瑞雪院的门被撞开了,进来的是巧颜。新夫人入府,她心生妒忌,就想着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白姨娘,看着白姨娘痛苦万分的样子,她心中能舒坦不少。
“你给我滚出去!”白姨娘见到巧颜,怒火中烧,她拼尽全身力气,昂着头指着巧颜骂道。
换来的是一堆冷嘲热讽。等巧颜说够了,丢下一句:“听到外头吹吹打打的声音了吧。告诉你,新夫人进门了。”看着白姨娘呆若木鸡的样子,巧颜很是满意,令春红放开郭嬷嬷,扭着腰走了。
“啊!”瑞雪院中传来一声绝望的叫喊,惊起了栖息在房顶上的乌鸦。
若说这大喜日子彻夜难眠的还有一人,便是赵瞳渊。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是个罪人。她心疼爹爹,想给他找个伴儿。又心疼娘亲,觉得爹爹找新夫人是自己背叛了她。想到这些日子的种种,便深感孤单无助,竟躲在蒙在被子里偷偷的掉眼泪。
过了半晌,她从床上坐起来,推开窗子看到外头那轮皎洁的月,低落的心境又重新归于平稳。是时候去拜访一下大长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