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塔檐上悬挂的嵌宝七孔铃随之铮响,类似于铜钟般浑重的声音在佛塔环形回音壁几丝周转,更加带了空洞与禅意。曲意续道,“妾身身为王妃,必要操持家事,辅佐夫君,尽一个王妃的旁任。就像乱世中的公主帝姬,食皇家贡俸,就应安心地嫁与臣子或和亲,做政治战争中的牺牲品。当然,当局者冷暖自知,既无法改变命运,便该顺应运势,让自己过得好些。我是虚荣的女子,只有自己过得荣华了,才能顾念别人的快乐与繁华。”
姑苏卿皊怎么会懂呢,只有感觉到注定输局的时候,她才会崩溃到无法坚持。当初正因她误以为林浔落已死,活人便再无法超越生死的距离改变在九碎心中的地位,她才亲手斩断这份孽缘。而今也只能用斗心勾角来麻痹自己痛悔的情绪,甚至没有他勾动心潮,她也会愈加锤炼到万事不惊。再见林浔落,也能傲然自矜地看她。没有九碎怜惜目光的她,已不足让曲意自卑了。
“别再喝酒了,伤口还没好。”姑苏卿皊推着轮椅前进几步,同曲意一起握住朱栏。“女人本是该柔柔弱弱让男人保护的。你的男人有本事给你一世豪华。”
“也许吧。可我要守住这份荣华啊。”曲意仰头,脑后的发丝打着轻旋儿,柔柔地拍打着她的后背,而她也正因为动作没有注意到姑苏卿皊一瞬轻黯的眸子。她只是看向远方,低沉昏暗的天边生出胭脂色的云霞。这片火烧云太过热烈,照得其余的墨云清晰地滚动,仿佛在向远方逃窜。但那只是旁观着,乐观不知的臆想。事实上,无尽的黑暗浸上了明艳的云,一点点侵蚀,逐步吞灭。
“火烧云。”曲意笑意迷离,两鬓的碎发被霞光镀上玫瑰红。“盛极必衰,荣极的人往往会在荣耀中迷失,既而身形俱灭,只愿王爷与我此生不会这样愚昧。”
黑色已经用看得见的速度浸染在火烧云周围,像毒素一样扩散,灿烂的云霞在言语之间只剩下残余的娇媚,姑苏卿皊收回月光,看向屏风而立的曲意,若有所思地笑,“云最让掌握不住,也就最容易湮灭。王妃不想落得和它们一样下场,也要行事思虑不像它们才行。”
当最后一丝无光也海泯无踪,曲意和潆洄一同挨了夜行衣走出宫室,阿福早候在正门,恭敬矮身,“王妃一帆风顺。”
曲意问,“府里东西南北四门可都叫人守住了?如有人出入,一定要盯紧。”
“是,”阿福从容道,“现下府里咱们的人手还不太充足,只等过些日子招奴才的时候,属下会安排人掺进来。”
“很好。”曲意出了轩清王府,又行了一段路后,确定没人跟踪,她才转头对潆洄道,“去吧。”
潆洄领命,欠了欠身驭轻功向相反方向弃去。那是将军府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