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在梅陇屋的西尘看天色渐暗,这会子也坐不住了,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时不时地打开大门往外张望着,随即又垂着头退回房间。
街灯渐渐亮起,天色已经完全黑定,而梅陇屋却依然没有点灯,黑乎乎一片,显得寂静可怕。
西尘披了一件披风便匆匆往方府走去,他相信以三千的身手自保是完全没问题,只是这样迟迟未归,难道是方家的人太好客?当然不可能,想起昨天方肃的表情,西尘立刻摇了摇头否认了这个猜测。
左右猜不到,西尘不禁加快了步伐,夜风飒飒,吹在脸上,冰冷刺骨,但西尘心下却只忧心着三千的状况,白日里三千离开梅陇屋的背影深深地印刻在西尘心中,令他不知为何焦急万分,仿佛那一别,便是永别。
紧赶慢赶,西尘脚步一刻未曾停歇,等到他站在方府的大门口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汗流浃背,而暴露在冷风的双手却是冻得僵硬。
方府大门紧闭,灯笼高挂,门口立着五六个家丁,西尘便绕到侧门处,将耳朵贴在门上也只听到过往的脚步声,再无其他。
西尘爬上围墙旁边的一棵树上,观望着方府的情况,可哪里能看的清什么,亭台楼阁伫立其间,庭院深深,一重有一重,回廊下灯火暧昧,仆人来来往往,于是西尘便悄声翻过围墙,潜入院中,准备查探一番。
西尘避开人群,飞上房顶,揭开屋顶的瓦一间一间的查看,却感十分吃力,大大小小的院落这样多,房间也多,西尘实在是想放弃,但一想到三千或许陷入危境,不由得又振作起来。
西尘正在查看间,却听到一间房里传来两个男人的说话声。
“三弟,你方才是真不知那位姑娘是谁吗?”一个男子朗声质问道,语气带着一丝疑问与不信任。
屋顶的西尘听到心中不禁一怔,难道他口中所说的便是三千?于是西尘将耳朵贴在瓦片上仔细听着。
“大哥是在怀疑我的用心吗?”另一个男子不急不缓不气,只是悠悠道,话中带着笑意。
“三弟一向不是对方家所有的事情都不感兴趣吗?却明知那位姑娘是与他有关,你还偏偏蓄意接近。”
“一位美丽的女子向我求助,我自然是乐意帮忙,怎么被大哥说的我像是别有居心?”
“帮忙?你骗别人骗那位姑娘便也罢了,那条路根本不是通往方府大门的路,三弟你又妄言了。”
这样一来,西尘心中便暗自确定他们所谈论的姑娘便是三千,听到三千被骗,西尘不禁握紧了拳手,有些愤怒。
“哎呀,没想到被大哥轻易看破了。”男子假装失落地道,但言谈间却依然含着隐隐的笑意。
“不管你在想什么,请管好你自己的行为,你是方家的三少爷,而那位姑娘是方家二少爷未来的夫人。”那男子似是警告,义正言辞道。
“那位姑娘不仅是二少爷的未来的夫人,也是未来的家主夫人,这点我可一直都记得。”男子故意将家主夫人四字说的十分重,这话一说,多少有些添油加醋看热闹的感觉。
西尘先是心中咯噔了一下,随后越听越糊涂。
“你?这一点不需要二弟来提醒我,三弟倒是要好自为之。”对面的人自是听懂了话中意,生生将怒气压了下去,说完这话便甩袖离开了。
西尘离开了那间屋子,继续向前搜寻,脑中不禁反复思考着刚才两人的对话,心中既担忧又害怕,但是马上又安慰自己,他们说的肯定不是三千,三千怎么会好端端地成为什么未来方家家主的夫人,这怎样都不可能。
西尘原本想跟着刚才离开的男子去查探三千的行踪,却在恍神间便跟丢了,西尘轻轻叹了口气,只得自己慢慢追查。
此时,天上挂着几颗星辰,广袤的夜空中只有这几颗零碎的星子,显得既无力又孤单。
也不知搜了多少间房,西尘已有些疲累,坐在屋顶上歇息的时候却瞥见前方转角处私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仔细看了看,虽然只是背影,但确实是年轻女子的背影,疲倦与期盼已让西尘失去了判断力,西尘有些欣喜地飞下。
西尘轻声靠近那女子,却在离那女子两尺远的地方呆住,那女子正欲转头,虽然只是一个侧影,但那明显不是三千,西尘想跑已经来不及,那女子已看到了他。
西尘怕惊动了其他人,来不及思考便将那女子挟住,捂住那女子的嘴,任凭那女子胡乱挣扎。
“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来找人的。”西尘见那女子似乎非常惊恐,于是边环顾四周边安抚道。
那女子点点头,表示理解,西尘这才试着慢慢松开捂住她嘴的手,确定四下并无人后,西尘才低头看了那女子一眼。
这不看还好,一看倒是令两人都红了脸。
西尘刚才慌乱将那女子揽在面前,两人身体紧贴着对方,西尘触到女子暖和柔软的躯体,不禁有些手无足措将她松开。
“你方才说是来找人的,你来找谁?”那女子有些羞涩,只是却努力地假装平静问道。
“咳咳,我说了你会告诉我吗?”西尘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清了清有些嘶哑的嗓子。
那女子垂着头,随后缓缓抬起头,笑得比那夜空的星子还灿烂几分,轻声道:“你猜?”
这下倒是换西尘不好意思了,但随后安慰自己道,这样的小丫头,他才不会放在眼中,于是抱臂昂首道:“你最好告诉我,不然。。。”
“不然怎样?”那女子叉着腰也扬着头丝毫不怯弱,气势十足道。
“不然只有。。。得罪了!”西尘一时间并未想好要如何威胁这样的小丫头,但是输什么都不能输气势,便脱口而出道。
只是话刚落音,那女子便一脚踢了过来,西尘差一点便没有避开,看那女子气势汹汹丝毫没打算住手,西尘也只得出手自保,两人拳脚相交,到底对方只是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西尘也不好下重手,只得身姿轻盈地躲避退让。
“现在你该明白不要去招惹女子,也不要小瞧了女子!”那女子边挥拳踢腿而来,边大声道。
面对对方步步攻势,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西尘又恐惊动了其他人来更难脱身,只好道:“姑娘,我只是来找个人而已,这样刁蛮以后可没人敢娶你!”
女子听到后面的话更是怒气十足,招式也变得快而狠起来,好几次,那女子的拳头都是擦着西尘的脸过去,西尘不再掉以轻心。
“你来找谁?你又是谁?”女子发问道。
“我是谁也不能告诉你,我是来找一个姑娘。”
“姑娘?”
“她叫三千。”西尘看眼前的女子也并非无理取闹的人,便如实相告。
两人错身间,西尘不慎打碎了廊下的瓷花盆,花瓶碎裂的声音终于惊动了府中的下人,只听得纷乱的声音朝这边而来。
“三千?你是她什么人?”女子眼眸一转,将信将疑,并没有停手。
西尘倒是犹豫了,他与三千到底又是什么关系,主从?朋友?亲人?这分犹豫让西尘心情顿时沉重了起来,躲闪也变得慢了,是啊,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他心中此时有些苦涩。
“心仪之人。”眼看着那女子的拳头迎面而来,西尘忽然间仿佛失去了力气,停下了自己躲避的身姿,站定,望着那女子道。
那女子微微愣了愣,拳头在西尘的鼻尖处停下,眼眸也沉了半分,“那便更留你不得。”
两人对峙间,一群家丁提着灯笼赶来,惊愕地看着两人。
“小姐,您没事吧。”
“我无事。”灵鸢收回了拳头,定定望着西尘,看着眉间净是少年意气的西尘,灵鸢淡淡道。
“你是何人?来人,把他抓起来。”有一家丁见有陌生的男子出现,于是大声喝道。
西尘却似乎毫不在意周围的人,只是依然看着灵鸢问道:“她对我很重要。”
灵鸢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西尘,正欲回话,三千却突然出现,“方小姐,这位是我故人的胞弟,想必他只是看我一直未归才来找我,还请方小姐放他出府去。”
西尘惊见三千,脸色浮现出欣喜的神色,道:“三千,你果然在这里,他们是不是为难你,所以你才一直没回去?”
“西尘,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等事情处理完了我自然会回去。”三千却似乎对西尘的神情视而不见,语气坚毅道。
“三千,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西尘看着眼前的三千对自己仿若陌生人般,黯然问道。
灵鸢看着两人,从旁道:“三千姐姐是二哥未来的夫人,所以自然是要留在方家。”
西尘闻言,瞠目结舌:“什么夫人?三千怎会做你们方家的二夫人?”随后,西尘转而不敢置信地望向三千。
三千沉默片刻,避开了西尘的目光,转身道:“事情便是如此,西尘你回去吧,不用等我。”说完三千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自从方度离说过有关西尘的事之后,三千也觉得她应该找个机会让西尘彻底断了这样的念头,他们之间并无可能。
“你们都下去吧,稍后送这位公子出去,不得为难他。”灵鸢见三千走开,便如此吩咐家丁,不知怎地,这一刻她忽然有些同情这个一片痴心的男子。
“是不是你们威胁三千,做了什么交易?不然三千怎么会,怎么答应?”西尘依然沉浸在刚才的打击中未回过神来,一把抓住灵鸢的肩膀质问道。
“我二哥哥有什么不好?二哥哥与三千姐姐两情相悦,伯父也同意了,三千姐姐也并未拒绝,我想你还是对她死心吧。”灵鸢看西尘几乎是要哭出来的表情,心底虽有几分怜意,但还是这样毫不留情地道。
“这位公子请离开吧。”家丁看着这场景,催促道。
“我看你现在最好马上离开,不然等我伯父和大哥来了,你想走便没这么容易,私闯高官府邸,可是重罪。”灵鸢也实在不想在这个关头让他碰上大伯,如此劝说。
“三千,三千,我不信!”西尘似乎并没有听灵鸢说话,一路狂奔着抛开,几个家丁急急追了上去,生怕他惹出什么乱子来。
灵鸢望着为情痴狂的人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