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绿的常青藤绵延爬满整墙,享受秋季干燥舒爽的暖阳。杂草遍地长得丰盈,密闭丛中偶尔瞧见,埋没了的几株,摇曳鲜丽的矢车菊。想必此处曾经的主人,极是个爱花赏花的闲雅之人,只是流逝地岁月会带走,并磨平一切事物,独剩以遗留的残花败迹,供人考究。
往昔辉煌过的是这座,军人疗养院,如今也只能披上层二战后,留存下来挥之不去的,沉痛阴影实证了。
时代过弃的陈旧建筑,或许只为警醒些迷沦的人,又或是为治愈经历战争创伤人的药方,但往往不被白驹过隙的光阴所淘汰的物质,都有它相对存在的理由与价值。
饥寒交迫的挣扎年代,能得到的只有伤亡,它不会带来财富的与日俱增,只有逐年骤减。
硝烟,疾痛,贫穷,都是战争带至的一系列慌骇的后遗症。它抹去了繁华暖煦的美梦,将靠近它的人,拖进无尽苦痛的渊境。
欢乐与伤痛交织,恰恰聚敛受苦的只有人民——
可错混凌乱的时代,聪智狡诈的奸商自然正巧的看中,这点微小漏洞。在民不聊生之际,他们趁机把握,利用人民浅意识的愚昧和恐慌,还有那些奢侈荒淫的无知贵族,潜移默化地着手游说这两个,经济基础分化巨大的群体,从中获利丰厚报酬,迅速偷发笔国难财,即便不道德,但在金钱面前也能使鬼推磨。
而由三十年代到现今,这幢古院,已更替辗转数位主人。可后因各种政治等客观原素,本土人士都不愿接管,结果终被个具有历史观念的东方商人悄悄拍下,并将它设计改为中西诊所,由他的心腹置辖。
镇的地域偏僻,居住者较稀疏,偶然门堪罗雀来些好奇中医的人,平常都是清幽避嚣习静之感。
而这位低调者,曾为赫骘忠信的部下,又为自己父亲离启钐爱敬的徒儿,如此光鲜耀眼,却因件事毁了其,蜚英腾茂的事业,甚至隐退出商药界。
在前途一筹莫展的渺茫之时,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机遇,福兮祸所伏,自己只想休养生息,待贵人到来,其才有精力重振旗鼓。
听聍华公吩咐的离依便想会会此人,并做次贵人,请她辅助自己在药研的发展。
楼顶不绝地飘传着,噀玉喷珠地罄韵女声,嚼出地小调虽为德语,却听得人洋洋盈耳沁心爽脾。
一路顺走往楼梯间,一盆盆矢车菊有模有样地摆在左右侧,沐浴柔光更显娇羞百媚,馥郁的芳香扑鼻而至,招引蝴蝶盘旋翩翩。
透明的玻璃木窗,阻隔了两人的距离。远眺入眼,着身弥散女人味的红绣旗袍,显展高挑苗条的身形,干练的中性咖色短发并不可锐减,背对着自己恬淡寡欲地浇撒,窗台前摆饰花,女子的脱尘端庄气息。
静静地观了良久,娇柔的暖阳照得她身体灿灿发亮,仿似不落俗尘下凡体验生活的仙子,令人着迷。
女人察觉细微的踱步声,敏感快捷地放下花洒,提示道:“周六周日,停业双休……”
离依坦然止步,故装地抚起自己的心脏,轻哼两声,病怏怏试探道:“我病得重,无药可医,听闻你医术高明,求请您医瞧医瞧!”
她不假思索的转身,双瞳剪水的眸子精朗地瞟了眼装病的离依,青眉稍翘,润红的朱脣丝含疑笑,利落地取下衣架上的白大褂,流畅地套于身,到极像个医生的模样。
她深思熟虑有条不紊地指示离病人归坐,想验查验查这人是真病还是装病!她事先帮离病人把了把脉,眼咕噜半知半解地一转,猜疑浅笑地来了句,“我看你,呼吸稳健,精神矍铄,面颊粉润,也不想个病人,说吧!本医孤陋寡闻,就想清晓你隐瞒的倒为何病?”
离依叹息愁眉直抒己见地暗预道:“我得的是无药可救的——心病!”
纠葛靡朽的堕面,似如驻扎的慢性疾病,无知无觉缓窃地侵腐着人珍藏得心魂——
女人毫无头绪的盯瞅着离依,但病因倒挺惑诱人,作为资深的医学者,还偏就爱研制探究自己感兴趣的病方,不达目的不罢休。
她宠辱不惊地咬了咬薄唇,慷慨解囊道:“心药治心病,需以对症下药,才可治愈!”她镇静地举起桌旁的开水壶,泡了杯,热腾腾得香茶,顺手又关掉了,电唱留声机摇出的金徽玉轸的雅音。
离依勃勃情致洗耳恭听地,将双脚堂皇地敲架在木桌上,“那——桓医生该如何研制此药呢?”
她闷尝了口甘茶,百思不解,“世上本无此药,我与你非亲非故,怎治!”
离依一惊,屋内顿然寂静,只剩唏嗦的品茶声。两人都各怀思意的望向,广阔的蓝空,仿若天上写着他们想要的答案!
桓皖遣愁索笑,冥冥中自己有幸得到机缘馈赠的礼物,却抗拒接受它。可自己舍弃的,正是人人朝思暮想梦寐欲求,能带以财富权利的机遇。
但对她而意,不过是纯净水与橙汁间的区分,橙汁虽甜可喝多无益,只会增加肾脏负担,造成健康问题,而纯净水则反之。
自己消沉多年,过惯了自给自足的闲悠生活,使阴计耍嘴皮的功夫早荡然无存,若再回公司拼搏,也只能趋炎附势百依百顺的低头做人。
古云,金币嵯峨,日新月异,则亦不独诗能之也。事物随时间更替转换,抹淡自己的斗志,带走流年芳华与往昔的荣耀。因此,她还能用何种理由,强迫自己再次坠入四面楚歌的境地呢!
她低调地搁放回手中的茶具,冷漠置之地旁观着离依,“还请离先生另谋高就吧,我这室如悬磬的小诊所,没有你需要的药物!”
离依轻摇了摇头,深信不疑道:“你有能力,却不愿治我的病……”倔强的医生,对待伶牙俐齿的病人,只有犹豫了!
她没辙地扰惑抚额,仿佛自己眼前活生生地出现两条,供她筛选的道路,她极是心猿意马地纠结到底要走哪条!
桓皖回神思乱如麻,愁容百绪地叹着吸,伤丧地来了句,“我不会医你这病,我只能治疗躯壳衰糜腐烂的人,更安抚不了他们落寞的心魂,所以,我也只配称——庸医!”
“错了——”离依彻底朝她摊了牌,既然软磨不行,那就硬泡咯!
他将桓皖连人带椅一并,强狠地按贴至墙面,精锐的眸视捕捉住她惊慌地神色,“君子以动口,小人为动手,若不满于我就直说吧!”
离依置若罔闻鄙夷地伸手,掐了掐她嫩软的脸颊,愤斥道:“学会坐以待毙的,才是小人,尊严和成功都要自己用不懈努力换得,你曾拥以的名誉,现在一样也配不上!”说着,离依松手,退后几步,茹柔吐刚地俯视,蜷缩于椅中,表象唯诺的桓皖。
挫折不公地阻碍夺去了,她曾恃才傲物的辉煌,将她残忍地踩碾在脚底,苟延残喘至今。似同折翅落地奄奄一息的蝴蝶,光耀艳丽早化为魂牵遗梦的记影,疑犹胆怯地等待玉殒凋萎。
“你忘了吗?桓皖……”离依低柔安抚地诉着,将她轻搂至怀中,给予她生命的温暖,“安逸生活的基础也是建立在金钱上,强者用以财富操控你,一旦你毫无利用价值,他再不会施舍金钱予你,安逸也将烟消云散!”离依无奈地顿了顿声,悄握紧桓皖颤抖消瘦得纤手。就让他亲自为这只,艳丽的蝴蝶重插上,能在花丛中,翱翔的翅膀吧!
“请原谅我!桓皖——短暂的幻梦是恍瞬即逝的,纸也包不住火,你依然要回往现实里去……”她专注凝神地闻着离依的忠言逆耳,将溢出的苦涩猛擦在离依的衬衣上。
孤曲蹉跎的虚度等待,终换来明白她,珍惜她,静静陪伴她,细声柔语地交换,真挚友谊的金玉良缘,任凭周遭地喧嚣嘈杂,也不可扰忧此处的祥和寂静——
她温婉大方地朝离依悦笑道:“没关系!我爱听你的苦口良言……”
离依抿了抿唇,细腻的眼神柔情似波,“那就,离开这儿吧!可以吗?”闻着离依甜甜地蜜酒语,桓皖痴醉地点头。
一句描淡地请求,胜过往昔她所收到的一切献媚之语——
阳光依旧明媚,她伸手阔别这幢,痕迹累累代表历史的古院,空气飘弥着令人不舍得矢车菊香与旧燥的霉味。桓皖深深地吸了口,任娇滑的光线穿透指尖的细缝——
“再见!我的旧屋……我虚要开始段新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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