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市，帝格豪都。
方默赶过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负责人一早已经等候在门前，急的是焦头烂额。
“方总，您总算来了。”
“怎么回事？”方默推了推眼镜，大风浪中过来的人究竟无论什么时候什么事情也能泰然面对。
“方总，是这样的，一位先生保时婕轿车里丢失了近百万元的美金，现在已经报警，警方调取了这几天停车场的监控录象，没有发现可疑人物，但有两个人的行为需要解释。”
说到这里的时候，负责人压低了脑袋，声音也低了许多。
方默驻足，侧首看了一眼，道，“是谁？”
“恩，是夜小姐和顾总。”
方默也顿时蹙起了眉头，会不会是弄错了，这两个人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再说了夜家还稀罕那百万元的美金么？
于是，冷声呵斥道，“放肆！这两个人也需要解释吗？你觉得这么点美金能进了他们的眼吗？”
负责人回退两步，根本连头都不敢抬，“可是当时小姐和顾总一起在镜头前消失将近一个半小时才相继离开，当时他们就是在这辆保时捷和顾总的陆虎之间消失。”
方默没有再说话，只是脸沉的可怕。小姿和长风一起消失，很明显他们应该是碰到的，那么将近一个小时他们去了哪里？看着电脑里调出来的那段录象，二人精干利索的身法他是熟悉的，平常不觉得，现在看起来竟如此有默契，尤其最后长风将小姿控制起来的那个姿势很暧昧。
方默不傻，在四兄弟里面数他心思最缜密，两个功夫相当的人，如果不是特别了解的话怎么能在切磋的时候打的互相笑出声来，每一招每一式都好像事先套好的契合这说明什么？
不！这什么都说明不了！小姿和长风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自然很有默契，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他们消失在监控里的那一个半小时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整个监控室安静的不像话，几个工作人员大气都不敢出，这画面来回播了不下十次，方总的脸色越来越铁青，其实方总追求夜小姐的事情他们大概是知道点的，如今这画面傻子都看不出来的那一个半小时两人是做什么去了。
半晌功夫，方默将紧蹙的眉心微微舒展许多，漠然道，“将带子给我，销毁所有备份，警方那里我亲自去解决，这件事谁都不准说出去，听见没有！”
“是，方总！”走出办公室，一直回到夜氏，方默都心不在焉，而夜氏的人们也很少见到这样没精打采的方默。印象中，他总是精神奕奕，衣冠楚楚，无论加班到什么时候都头脑清晰，似乎，他从来没有疲惫过。
回到办公室，他拉起百叶窗，将那盘带子放进电脑，定格在那里，一直不断的来回。每一次都能感觉到心悬在半空，小姿和长风的眼神细细看来都那么含情脉脉，似乎尽是无尽的相思。
是什么时候的事？小姿出国之前开始的吗？为什么他不知道？还是所有的人都不知道？
一整个下午，方默一瞬不瞬看着这张意外的停车场带子，最后，他甚至看到了陆虎车里的细节，慢慢暂停，扩大，再扩大纵然已经模糊的不像样子，可他依然能够肯定，小姿躺在长风的怀里，因为长风的胸口有一道伤疤，枪伤，七年前替自己挡的那一枪。
突然，胸口像压了千斤重的巨石喘不过气来，三十年，三十年从未有过的荒唐感觉将他彻底击跨。第三者是他自己，是他眼拙没有看出小姿和长风之间的感情，所以这些年，他们比他要痛苦许多。
长风一向风流不羁，而小姿也是个性独特女孩，他们两个，他们两个，如果不是因为过命的交情，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兄弟，也许他们根本早就已经走到了一起，又何必这些年小姿一个人在国外哪怕是过节都不肯回来？
该死！等到全公司的人都离开，方默才算彻底清醒过来，这么多年这是他最奢侈的一个下午，因为全部用来想自己的事情，所以太过奢侈。
拨通小四的电话，接电话的是甜甜这个小家伙，酥酥软软的声音像小时候吃的棉花糖，“喂，你是谁啊？”
方默听着，不觉勾唇，“小丫头，你爸爸呢？二伯有事找他商量。”
“哦，方伯伯啊，你等下哦！”
萧甜甜拿着手机跑进了厨房，揪了揪正煮饭的萧笑的围裙，很不客气道，“爸爸，方伯伯找你有事做，你快走吧，不要整天呆在家伺候妈妈，妈妈现在又再和小北妈妈煲电话粥了。”
从孩子的表情来看，显然是站在萧笑这一方的，也难怪，萧笑都被宋薇薇整成家庭妇男了，能不让人心疼吗？
萧笑蹲下身，亲了宝贝一口拿过手机，笑得合不笼嘴，“二哥，什么事儿啊？”
方默以前不觉得，可是今日，萧笑的声音里传出一种让人羡慕的幸福感和家庭感，这让方默在夜空下昂头的时候生出漫漫无穷的寂寥感，长的让人心惊。
“哥想你了，在老地方见面！”
“喂，我还要做饭……喂……”
萧笑纵然怕老婆，可宋薇薇的确不是悍妇，真的不是！只不过出这一趟门的条件是洗碗再加一个月。萧笑很利索的答应下，无所谓，反正一年到头她总有许多理由将碗全部留给他洗，一个月和一年没什么区别，除非一年有十三个月，那样的话萧笑可就抗议了。
半个小时后，和平路一家台球厅二层。
方默的台球打得非常棒，想当年在学校的时候可是博得了不少女生的芳心，只是他一向话少，显得有点清高，让人不敢靠近，否则桃花可不比顾长风少。
萧笑抱着秆子欲哭无泪，“二哥，发生什么事了？跟兄弟说说。”
这样的萧笑几乎很少见，上次发生是夜姿出国后，他也是这么没日没夜的打了两个通宵才恢复正常，这次是为什么呢？
方默盯着台球的眼睛是异常犀利而可怕的，像要噬血的虎狼，“什么时候的事儿？”
“啊？”萧笑被问得没头没尾，眼睛瞪得老大，“什么？”
方默撑着秆子站直了身体，浑身散发出锐利的气势，宛如出鞘宝剑，“长风和小姿，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许是因为消耗了体能的缘故，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预料中的难过和愤怒，只是想知道，纯粹想要知道。
萧笑顿时冷汗冒了出来，想要躲开他的视线却发现根本就是徒劳，结结巴巴道，“谁说的？什么事儿啊？他们能有什么，我不知道，不知道……”
其实萧笑也存了杀念，到底是哪个该死的泄露了这个事情？按理说这事儿知道原委的只有大哥一人，他自己也是偷听了大哥和三哥的谈话才知道的，难道是大哥……不可能，大哥还在英国处理事情，那……是三哥自己？
那更不可能了！这么多年都瞒了，就是为了和三哥的情谊，怎么会现在说出来呢？
方默看着他纠结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顿时轻叹一声，苦笑道，“别猜了，谁都没说，是我偶然知道的。”
又或许，是天意的安排吧，停车场的监控录象如果不是因为发生了盗窃案，谁会去翻那些东西？而偏偏那辆车就停在长风车子旁边，所以方默想，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也是，纠缠了这么多年，在他不知道的同时还有两个比他承担更多的人痛苦着，是该结束了。
萧笑闻言，也长叹一声，不答反问，“二哥你不生气吗？”
“生气？”方默轻笑，笑容苍老而苦涩，其实这世上能够支撑一个人年轻的或许只有信仰与爱情，所以此时的方默显得很疲惫。
“有什么好生气的？只是怪自己当初卤莽，竟然没有看出长风和小姿……呵呵，其实造成这么多年悲剧的人是我。”
“二哥，你别这么说。”萧笑拧眉，他从来没有听到二哥说这样丧气的话，他的三哥应该是三句话不离人民币的钱罐子才对，“也许他们也不想这样的，现在三歌和小姿知道你知道了吗？”
方默默然摇头，他也不会说，说出来那是三个人的尴尬，或许是一辈子的尴尬，他们不说还不就因为这样吗？现在，现在他当然更不能说了。
萧笑这才略微放心了些，“据我所知，三哥和小姿的事很早，大概我们还在道上的时候就有了，当时他们想告诉大哥的，正赶上大哥接受夜氏洗黑那段时间，所以就搁置下来，等到一切都顺利的时候，二哥你……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方默拿起手边的矿泉水一口气喝掉大半，许多都从顺着下巴流了出来，弄脏了他从来干净到洁痞的衣服和西裤。放纵这个词，从来不属于方默。
“你要告诉他们我已经知道，等大哥打通了英国的市场，我会寻个借口离开。”
“二哥？你不要我们了吗？”
萧笑被宋薇薇保护的依然孩子气的很，其实说起来数萧笑运气最好，兄弟里最小，最受照顾，初恋一举成功，从此专型幸福的家庭妇男，在他的观念了，永远不会理解什么叫不得已。
他的样子倒是将方默逗乐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爱情已经赴死了，我当然要换个地方去寻找了，难道看着你们一个个都成双成对的我不着急吗？”
“二哥……”萧笑明白，这些都不是真的。如果爱情真的能够那么轻易就找到的话，这些年怎么都没有？他就是想离开三哥和小姿的视线，然后成全他们。这一个两个的，想当年在道上有什么能难住他们？如今都被爱情折腾的服服帖帖。
夜宅。小南小北并排站在二楼楼梯处面壁思过，然后他们旁边还多了一个顾长风！这一大两小，师傅连带徒弟都被夜姿小姐给整妥帖了。
小南站着已经开始打盹儿，夜姿很不客气的在屁股上狠狠打了一巴掌，道，“站直了！”
小北与顾长风两两相望，彼此眼里都是一副今天完了的无奈神情。
夜姿抱臂于胸，冷着脸坐在沙发上，完全一副长官的模样，一拍桌子道，“夜南！”
“到！”夜南很标准的转身，胖嘟嘟的脸荚上还带着一本正经的表情。
夜姿挑眉，从身后拿出自己被破坏的裙子，道，“是谁指使你偷我裙子的？”
“是……是……”小南的眼睛很不镇定的看了看旁边的小北和顾长风，正在考虑要不要出卖兄弟来保全自己。
“说实话！坦白从严，抗拒更严！”
一声令下，小南的犹豫没有了，很有义气的指着顾长风道，“是三叔说昨天姑姑穿这个裙子去和老外约会的，要我们偷出来丢掉！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闻言，小北失望的摇摇头，而顾长风恨不得找个地逢钻进去！
夜姿满意的点了点头，其实她哪里会不知道顾长风那点心思，可这裙子是她最喜欢的一条！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了，你可以去沈管家那里吃饭了！”
小南顿时目光发亮，“谢谢姑姑！”
“夜北！”
“到！”
小北也很标准的转过身来，一双水汪汪的多情眼看得夜姿心软，不觉声音温和的许多，“小北，老实交代，刚才哥哥说的都是真的吗？”
小北抿唇，瞟了眼站的比直的顾长风道，“姑姑，我一向最重义气！爸爸说不能做卑鄙的小人，但是我要尊重事实！姑姑，哥哥说的都是真的！”
刹那，顾长风想撞墙，这都是什么小孩？一个两个，当时偷裙子他们不也赞成的么？现在撇下他一个人，还说讲义气？
夜姿轻笑，“好，那你说，为什么我穿这个去见同事，三叔就要偷它呢？”
小北很严肃道，“因为三叔说，姑姑穿这个真的很好看，不能给别人看，但是他不敢阻止你，所以指使我们两个偷出来。”
“夜北！”顾长风在磨牙，小北很明智的闪到了另一边。
夜姿挑眉，很不客气道，“干什么？我有让你说话了吗？”
无奈，顾长风又老老实实缩进了墙角。于是夜姿拍了拍小北的脸蛋，“好了，你也过去吃饭吧。”
“谢谢姑姑！”
小北最后很同情的望了眼站在那里的师傅，极为怜悯道，“师傅，保重！”
看着夜姿一步步走过来，顾长风的神经一根根绷紧，倒不是惹不起这女人，而是不敢惹，爱情是女人的武器，却是男人的致命弱点。
“小姿，你别听那两个家伙胡说八道，他们俩狡猾的很……小姿……我、我……你别生气，我一定改！”
夜姿轻笑，单指挑起他的下巴，很是女流氓的笑笑，“顾大侠，要我不生气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顾长风开始头皮发麻。
夜姿将裙子丢进他怀里，“你穿上！”
“啊？我穿？”
“对啊，你不是说穿着裙子最好看，别人不能看的吗？你也穿给我看看。”
同时，听到厨房一群佣人及管家的笑声，而窗外看到这一幕的方默，也不禁笑了笑，最后选择离开。太温暖了，他怕没控制好被熏湿了眼。
“二叔！”小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方默不禁苦笑，原来躲不也躲不过。转过身，微笑，从容。
夜姿和顾长风见他一来，都有所收敛，明明那么不自然，方默嘲笑自己居然笨得早看不出来。
“二哥，怎么不进来？”顾长风将裙子很不好意思的藏到身后，隐约有些脸红。
方默微微弯唇，道，“刚到门口忽然秘书打来电话，有些事还没有处理，我得再回去一趟。”
“哦，二哥那你小心点儿。”顾长风没有多想，因为公司的事情基本上都靠方默。
夜姿也抿唇轻笑不语。
方默鼓起勇气转身，告诉自己这一辈子再也不要回头，永远也不能回头！他的幸福在前面，在未知的前面，身后的是弟妹二人的幸福，他应该祝福！
“二叔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