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舸瞟了眼诸葛美娘,果然她眸里疑虑已消。虽然知道江惟此举是为他着想,但仍忍不住心里痛骂江惟看不得他清闲。
为了一个诸葛美娘就断送了他未来数日的自由安稳,大大不值。
江南山庄与朝廷恩怨已经纠葛了二十多年,如今人为刀徂我为鱼肉,他真的怕呀。
他干笑退了一步,“刚才说过了,我是陪我家娘子来着,出嫁从妇,是种美德。”
凶恶狠佞的眼刀一记记的射过来,若眼光可杀人,恐怕他早就死了不下十遍。司马舸暗叫一声好狠,赶紧丢了眼冷眼给江惟。
江惟抿唇而笑忙道,“舅舅舅母,各位叔伯,司马虽是朝廷之人却是无妨的,这点我可以担保。”
公孙弦脸色稍缓,仍然冷道,“惟儿,江湖人不拘小节,但我今日仍要嘱咐你一句,人心险恶,江南山庄树敌颇多难保没有小人故意接近你而意欲不轨。”
头号嫌疑“小人”摸摸鼻子乖乖立正站好。
江惟唯唯称是,“是。”
公孙弦起身,“来人,备马!”看向表情淡然的娄默,心中怒火腾生,讥讽道,“我们山庄内有良马数匹外有马场百顷,如若娄盟主不急着离开,大可以在此练练马术。”
本以为是找两个帮手,没料非但不是帮手反而来了两个祸星。
赤果果的讥诮了,她不是聋子也不是傻子,自然听的出来。娄默很无辜的叹了口气,觉得冤枉极了,她确实不会骑马。
江惟拢眉:“舅舅可是要去洞庭湖?”
诸葛美娘忙道:“正是,惟儿快劝劝你舅舅,他若走了,江南山庄谁能坐镇!”话一出口她就知道错了,暗自觑向江惟。江惟神色不变,仍然温道:“不瞒舅母白衣已经先行赶去洞庭湖,刚才传来消息,天娇帮早已人去楼空。就算你们现在赶过去恐怕也于事无补。”
诸葛美娘脸色顿时惨白,双手抖颤个不停。她只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又自幼不在身边,身边独有个珠儿,若是珠儿有了什么闪失,她该如何是好?
“舅母不要担心,天娇帮走的非常仓促,又没有见到珠儿的……白衣消息灵通,肯定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江惟的声音很温和,气息略微不稳,但非常奇异的,众人焦躁的情绪立刻被抚平了下来。他看向娄默,“娄盟主,过几日便是中秋之期了,江南山庄不知是否有幸留您在这里做客呢?”
娄默紧盯着他,展眉一笑。
刹那间,正厅之中的人顿时觉得光芒四射,心跳不由自主的跟着跳了一跳。她相貌虽然偏俊尚不足绝世,可她这么一笑,所有人都觉得目眩神迷心驰荡漾,心里同时泛起一个词来,妖孽。
妖孽之名,果然名副其实。
江惟也淡淡的笑了,眸里微亮,追上一句,“可好?”
她答,“甚好。”
这两人果然有交情,只是不知什么什么勾搭上的?司马舸心里颇有些酸,含怨瞪着他们。
江惟眼角微弯转而看向公孙弦,“舅舅,我跟司马许久不见了,我想请他们住在我院里,可好?”
公孙弦不禁犹豫。
司马舸毕竟是朝廷官员,且不说他性子如何光看他的身份就是个极大的妨碍。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不得不防。可江惟年小到底身份摆在那里,总不好在众人面前驳了他的面子。
诸葛美娘暗暗拉了他衣袖,公孙弦看了她一眼心中微动,“就这样办吧。”
江惟掩唇轻咳,青衣替他抚背。
“惟儿,你身体不好赶紧去休息吧。”
“是。”江惟搭着青衣的胳膊起身向厅中众人施礼,众人忙不迭的回礼。“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出了正厅,穿廊过柳,一路行来无人。
待到人迹罕至处,江惟才看向娄默,黑瞳之中愈发灿亮,“经年不见,默姐居然成了武林盟主,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娄默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你居然是江南山庄的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不过是江惟而已。”
两人相视而笑,眼中俱是欢喜。
司马舸忍不住磨牙,很不耐烦的哼哼了两声,“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只有他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这种一无所知的感觉还真是极不好,他顺手一勾勾住江惟纤弱的脖子,青衣熟知司马舸的性子,也不敢拦虽然焦急也只得在一旁看着江惟被勒的不停咳嗽。
娄默看不过去,伸手一掌直击司马舸左肩,“放手。”
司马舸吓了一跳,左肩一低巧巧躲过那掌,怪叫,“娘子,你为了这病痨鬼居然谋杀亲夫,虽然我们还没有你侬我侬,可好歹也是拜过堂的!”
娄默啐了一口“胡说八道”,双手一勾一绕便将江惟从他手里抢了出来。
江惟摸着脖子苦笑,又咳了好几声,“默姐不用担心,这是司马的老毛病了。”
“他胡闹爱玩,也要看你的身体允不允许。”
她小心翼翼帮他抚背,好一会江惟才喘过气来。
柳叶飞扬,少年清俊若柳,女子俊眸温柔,似乎已然回到了山谷之中两人相伴之时。
由冬转春,春去夏来,半年时光已然将彼此的生命刻印在对方的身体之内。
娄默叹息了声,“真的没想到,居然还能再见着你。”
江惟面上含笑,笑容不知如何有些苦涩,心中黯然低喃,“若是可以,我情愿不再见你。”见娄默紧盯着他瞧,笑容立刻化为春日朝阳。“这就证明我们之间的缘分不浅。默姐,这边走。”
命里注定,一切已经变了。
娄默却没有跟上去,他诧异,“怎么了?”
“司马舸去哪里了?”
青衣忙道:“司马大人气急败坏的往那边去了。”
“咦?”娄默楞愣不觉好气,本不欲管他,走了几步还是停了下来,“算了,我还是过去看看。”
江惟来不及阻拦,娄默已经奔出了好远,看着她的背影他一时默然。
柳风飒飒,说不出的萧索。
“少主?”
“青衣,你说如果当年我没有离开,事情会不会变化?”
如果当年他没有负气离家,如果也没有那般年少气盛,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属下不知道,也不敢妄加推测。”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江惟收回视线,唇中逸出一声薄薄的叹息,声音轻微随即便隐在空气之中。
白色长衫在风拂动之下衣袂飘摇,愈发显得江惟身子瘦削如青柳,身姿温文潇洒。可在葱茏翠柳之中,这样的背影,这样的人,却是那般寂寞如初,到处都透着浓浓的悲哀与寥落之意。
青衣在背后看着,只觉得眼眶微热。
少主太苦了,苦的让他们都不忍心。如果不是少主拦着,他早就去将那些小人全部杀了!
他咬牙赶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