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接近全黑,夜深的树林中不便大规模行军,东云槿便吩咐一干人等就地安歇了起来,明日一早再启程。累了一天的将士们也不再说话,安静的靠在树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昏黑的树林,安静的仿佛能听见露珠从枝头滴落的声音。
苏陌轻靠在东云槿的怀中紧闭着双眼,然而牙齿却紧咬着下嘴唇,麻穴的作用消失了,锥心之痛,再次袭上心头,身边传来东云槿安稳的呼吸之声,苏陌强忍着痛楚,望了东云槿一眼,确定已经熟睡之后,这才悄然从发梢抽出银簪,一把拉开袖袍,便欲朝着麻穴刺去。
然而,刺痛却没有如期而至,本该熟睡的东云槿蓦地睁开了双眼,一把拽住了苏陌的手,无奈的叹息道,“我就说,为何这两日,你有了些精神,竟然全是靠着这个,女人,你知不知,这么做,对气血有多大的损害?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苏陌蓦地深吸了口气,单手拂上了东云槿的脸庞,“我知道,可是,我不能做你的累赘,你要负责的不单单是你一个人,还有你身后的三十万大军,以及阴山尽头的东云,槿,在你的身边,就不该怯懦!”说罢,便欲拿起银簪朝着麻穴刺去。
然东云槿却似早就看出了苏陌的想法,挥手便点上了苏陌的睡穴,突如其来的一击,使得完全没有防备的苏陌瘫软的倒在了东云槿的怀里,银簪也掉入了地上。
东云槿深情凝视着怀中的女子,轻声道,“笨女人,只知道为我着想,可你又知不知道,在我的心里,没有什么能够比得上你的性命!”
夜还很漫长,然而东云槿却完全没有了睡意。
“报,报!”天还未亮,便传来侦察兵急切的叫喊之声,沉睡中的将士们亦是被这一声声叫喊之声吵醒,当下也就整理下着装,规矩的站在一旁。
侦察兵火急火燎的冲到了东云槿跟前,单膝下跪,拱手高喊道,“启禀王爷,我等不负众望,已经查探到了北辰兵马的驻扎之处,大概离此处五公里左右,北辰兵马正在稍作停歇,然而出乎我们意料的是,等了一天,也没有见到他们前行,营长之中还不停地传来将士们的惨叫之声,好像有不少人受了重伤!”
东云槿蓦地一惊,不由得脱口而出,“你们可有去突袭?北辰粮草如何?北辰翎呢,可有看见?”
侦察兵思索了片刻,这才沉声回道,“没有王爷命令,我方不敢轻举妄动,不过北辰好像粮草缺失,不少士兵都跑进了树林采摘野果,我们在那里蹲点了良久,都不曾见过北辰太子。”
听闻至此,东云槿不由得蹙起了双眉。北辰携带四十万大军,粮草不是个小数目,俗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阴山本就是个难过的大关,他北辰翎又怎会不准备足够的粮草?
最让人捉摸不透的无非就是那些受伤的士兵,东云境内,负责前来阻拦的便只有他和旗下三十万大军,既然他的人都没有动手,北辰的兵马为何会出现重度损伤?
这样便也罢了,可是北辰翎又去了哪?如此条件下,他理应安抚三军才对。
“男人,既然还未开战北辰便损伤惨重,如今又粮草缺失,主将不在,我们理应乘虚而入才对!”思忖间,苏陌已经睁开了眼,昨日被东云槿点了睡穴,毫无知觉的她,倒是一夜好眠。
东云槿亦是沉重的点了点头,陌说的没错,不管北辰遇上了什么,这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只知道,如今北辰的现状,对它们有利便是,而且这亦不用担心是北辰翎设下的全套,毕竟谁会想到,东云的大军竟然会靠着一根铁锁绕到了他们身后?当下,东云槿小心翼翼的搀着苏陌站直了身子,继而又昂声道,“各将士听令,立刻启程前往北辰驻地,我们要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前面带路!”
“属下领命!”侦察兵拱手一礼,便起身朝着前方走去。
东云槿小心翼翼的搀着苏陌紧跟其后,三十万大军整理后衣装后,便自觉地排成长队,紧跟在东云槿而去。
寂静的树林中,时不时的传来几声鸟儿的鸣叫,竟显得有些阴森。
北辰的军队驻扎在半山腰中,三十万大军远远便望见了纯白色的营帐,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营帐四周的树木全被砍了个精光,营长外空无一人。
见到此种情形的东云槿不由得蹙起了双眉,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当下一把拽过带路的侦察兵,沉声问道,“除了你,还有的先行兵马上哪了?北辰的兵马呢?”
侦察兵哆哆嗦嗦的摇了摇脑袋,“属下不知,属下不知啊,当时回去报信的并不止属下一个,属下所报亦是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
“槿,这木桩上有血迹!”
东云槿一把推开侦察兵径直走到了苏陌跟前,只见那参差不齐的树桩周围遍布着猩红的血迹,当下不由得沉声说道,“看来,那一万先行部队惨遭了北辰翎的毒手!”侦察兵多以树木为掩护,如今这一带的树木全数被砍伐,而侦察兵都失去了踪迹,这边足以说明,北辰翎,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可是,他们走的是天险,北辰翎又怎会知道他们绕到了北辰后方?莫非有人告密?不,不可能,如此短的时间内,根本没机会报信。
正当东云槿思索的刹那,大军中蓦地传出将士们惊异的呼喊,“啊,你们看,那山顶的是什么啊?”
东云槿和苏陌不由得一惊,顺势朝着山顶望去,只见山顶上方黑压压的一片,径直排成了一条直线,思索间,一捆捆红色的火球便从山顶向下滚落,朝着东云的三十万大军直奔而来。
“是北辰的兵马,我们中计了!”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顿时东云三十万大军人心惶惶。
山顶上传来男子大声的嘲笑,“东云槿,我北辰,今日送你一份大礼!但愿你接的起!哈哈哈!”
巨大的火滚转眼间已经滚至了山腰,将士们大惊,赶忙四处逃窜,然而火棍却似长了眼似得不停的从上面滚落下来,山腰上,顿时火光冲天。将士们的哀嚎声和痛骂声交杂在一起,迟迟不曾消去。
“啊。这是先行队员的尸体!”
“天那,这滚下来的是先行队员的尸体!”
东云槿不由得握紧了双拳,一把抽出青锋剑便欲朝山顶走去,然苏陌却一把抓住了东云槿的衣袖,微微摇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东云槿深吸了一口气,厉声喝到,“不要私自妄动,给我排好队,我们撤!”听到东云槿喝声的将士这才勉强稳定下来了心神,一边小心翼翼的躲着突如其来的火棍,一边竟然有序的排起了队伍,等候撤离。
见此,山顶之人竟放声大笑了起来,“东云槿,想撤,没那么简单!”一语说罢,只闻阵阵仿若滚雷之声,铺天盖地的袭来,那些被砍下的大树,此时已经成了巨大的火棍朝着山腰席卷而来。
如果说刚才的人肉火棍只是乱了军心,那么此刻的树棍,足足乱了军型,庞大的火势席卷而来,不少将士便在那火棍的带动下被撞下了深谷。
此时的东云槿已顾不得那么多,当下只得下令道,“跟着我迅速撤离!”说罢,便领着众将士朝着另一个山头飞奔而去。
山顶上,一名身着白衣的男子冷眼注视着火光冲天的山腰,身旁的副将蓦地上前询问道,“太子殿下,现在我们可要去追?”
白衣男子淡漠的摇了摇头,“现在不要。”闻此,副将便识趣的退了下去。
哀兵必胜,这四个字,他北辰翎还是懂得,如今的东云大军已经溃不成军,再追下去,他们北辰也讨不了好处,更何况因为那日之事,损伤惨重,粮草全无,若非要追上去,最多亦不过两败俱伤。
那日,北辰四十万大军挺近阴山山脉,然而多日暴雨的冲刷下,居然引发了山体滑坡,那时四十万大军已经行至了山腰,顿时逃无可逃,约有十万多兵马在这一场山体滑坡中丧生,粮草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被落了下来,就连侥幸存活下来的三十万大军亦是有不少受了重伤。
但也正是因为那场滑坡,让那些被重下山脉却又侥幸没死的将士看见了另一个山头正在渡铁锁链的东云兵马,这才使他们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算计东云。
首先用残兵布置了严重伤亡的假象,让东云的先行部队上报给东云槿,没有料到自己的计谋早已在无意间被识破的东云槿,必然会乘机突袭。而他北辰,亦可借这一次,大大的挫伤东云的锐气,给他北辰的兵马一个喘息的机会。
而东云槿败就败在太过低估于对手。
他北辰翎,绝不是好捏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