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纯净得仿佛包容了一切的白,仔细看的话,可以在这白色里面看到宫殿的影子,神圣大气;还很真切地闻到了白兰花的香气,沁脾迷人;听到了,流水的声音,清冽舒适;有一个纯白的身影拉着一个僵硬的身体从眼前走过,步伐坚定。
“你们想要去有生灵的地方?”
年迈的声音,依旧健康。
“恩。”
“可是有那样的地方吗?”
“有呐……只是你们不能同时呆在那个人好多的地方呐……”
“为什么?”饱和的童音,激动非常。
“因为你本来就是从兰身上借的肉被我捏出来的,你们本来是一个人,只是分成了无欲和有欲两体;如果去了那个地方的话,两个人都会同时被赋予人类的七情六欲……可是你们终只是一个人呐……”
较大的身体在白雾中伸手摸了摸那个纯白的身影。
“那会怎么样?”
“呵呵……”听到了,那个老年的声音叹了口气,“兰呐,你是我的继承,可是你擅自赋予了这泥塑灵魂——把你灵魂里的阴暗传入了他体内,并且因为你术的不成熟导致那阴暗将会跟着他的成长而无限制地扩大,你本不受这些污秽之物的影响,可要是你带着他转生尘世的话,将不再具有对那些污秽之物的抵抗能力,要是因此堕落的话,不只失去继承,连魂魄也会被排除在混沌之外。
“不只是兰,紫也是如此,而且紫对那些污秽物几乎毫无抵抗;到了那个地方你们也将会列被入命轮的轨道中,只要有一个人被黑暗吞噬那么命轮将会更改,必须清除;如果到了时辰二人都保持原样的话,我将承认紫的灵魂……兰呐,和你用肉和灵力交换紫一样,想要得到就必须得付出……
“要怎样,你二人自行做主罢……”
……
……
还想要看得更多,可白雾迅速聚拢,宫殿的影子不见了,木兰香气消失了,水流声断绝了,最后,连那模糊的人影也看不清了……白色朦胧了视线,寂静的白雾中慢慢传出了老者的叹息——
“呵……没想到兰还真想出了办法来救你这小子,看来他还真是寂寞怕了呐……”
你是谁?怎么可以看到我的梦境?
“没想到你都转生了还是这么苯呐……兰还真是吝啬,偏就智慧少传了你……”
兰是谁?
“嚯……看来你知道自己是谁了啊……哈哈,不急不急,你会想起来的。”
不要说得像你自己什么都看穿了似的,你是谁?
“哦?兰不是把你身体被侵蚀的污秽都转移了么……怎么还这么急噪……难道是还有残余……那就有意思了,看着兰出丑呐……”
那声音的主人像是别的兴致来了般,自顾自地远离了去;白色更加浓密,安静得空洞……
“夏凪大人!夏凪大人!”
哎……又是这样话说到一半就走了……夏凪无奈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周围的侍女全都以一种松了口气又惊喜非常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生怕一眨眼睛自己就会不见了似的,有些年纪较小的眼眶里甚至还包着泪花。
“呼——大人你还真是够吓人的!”待镜收住惊得大张的黄色眸子,放松地呼了口气。
“呵呵,让大家担心真是不好意思,我刚才睡着了……”还接着做了以前梦到的奇怪的梦……夏凪在心里补上一句,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
“诶?睡着了!”看着夏凪的傻样儿,待镜有些控制不了地提高了音量“你被那强大的力量撞上脑门后就只是睡着了?!”
“诶?待镜你在说什么啊?”
“不……不记得了……”待镜嘴角有些抽搐,刚才就在她要喊上菜的时候一道紫色的强光突然穿过门廊直接刺进夏凪的眉心,然后又变成一道黑色的强光快速地原路返回,然后他就闭着眼睛任侍女们怎么叫唤就是不醒来,害他以为要被判个保护不利过早结束侍女生涯的时候,他……他居然说他不记得了!
“夏凪大人!您刚才可是被一道光从眉心来穿梭了两次呐!从紫色变成了黑色呢!您都不记得了吗?”一个年龄较小的侍女瞪大了圆滚滚的黄色眸子,刚才那一幕可是把她吓得半死呐!
“光……?”掩下眼眸,夏凪突然想起刚才那个人所说的话,自己的什么被转移了么……?
难道真不记得了?待镜把夏凪的反映竟收眼底,招呼侍女放上菜肴。
刚准备动筷子,进门通报的侍卫便把夏凪吃饭的动作给断了——
“禀大人,王宫门前有两个自称来自使法族的少年要求晋见,不知大人是否接见?”厅门前,一个装备厚重的侍卫提剑单跪于地,声音雄厚有力,听得出来是个实力高强的战士。
“来自使法族的少年?”夏凪放下筷子,起身走到厅门前扶起那侍卫“劳烦带我去看看吧。”
没想到夏凪有此一举的侍卫连忙拉开和夏凪的距离,红着脸行过礼后示意夏凪跟随,步入回廊中。两个贴身侍女连忙跟上离开,充满饭香的餐厅里,待镜静静地看着众人的背影消失于回廊外后隐身在空气中。
王族宫殿的正门前,两个衣衫褴褛模样惨淡的瘦小身影体力不支地瘫软在门前的石桌上大口地喘着微弱的气息,夏末清晨庸懒的阳光穿过浓密的血樱树丛,洒到那两个幼小的身体上形成若有似无的斑斑点点。
瞥了眼旁边酣得像猪苯得无力的槐,谷雨禁不住抽搐漂亮的眉角。扯了扯身上那破烂得让宫门守卫以此驱逐的血红长袍,谷雨郁闷地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带着这死呆瓜来到王宫门前,要不是其中一个守卫看见了槐那脏兮兮的小脸中隐藏的麦金色眸子,恐怕他们经历万水千山来到这庄严的宫门前还没看到夏凪的影子就被当作闯入结界的妖怪被当场屠杀了。
自己并不是个好人。谷雨抬起漂亮的小脑袋仰望樱树中穿梭的阳光,开始怀恋自己的过去。虽然口气还是和以前一样恶劣,不过比起那个让族中长老吹胡子瞪眼后又唉声叹气的自己,如今的自己正悄悄发生着转变。
难得谷雨沉下心来好生解读自我,不过那干净透明且孱弱纯洁的的通透眸子很难让人联想到此刻的老成就是了。显然谷雨是一点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外貌配上此刻的思绪有多么的不搭调,正老成到颠峰时期,就被一个温暖的手指戳破了那一纸成熟。
谷雨有些郁闷地转过头去,刚想甩给打扰他沉思的人一个不爽的白眼,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落下了大颗大颗的晶莹。
听到侍卫禀报的时候就猜想是不是那两个小鬼头找自己来了,才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谷雨对着小槐翻白眼,夏凪轻笑着加快脚步想要走到那两个小东西身边。看那落魄的样子,他们定是吃了不少苦头才走到这里的吧,真是难为他们了。
不过令夏凪吃惊的是,槐就不说了,谷雨那鬼精灵,平时自己还在半丈之外便会被他发现,既而开始一连串的令人发笑的行动,可现下都走到跟前了他居然还豪无反映地失神望着头上的花冠,到是让夏凪提起了兴趣。看着那难得安静的小脑袋瓜,夏凪忍不住伸手去戳了戳那软软的脸颊,实在的触觉令夏凪安心地弯下了眼角。
不出意外的,谷雨在感觉到自己手指的瞬间就转过头来准备大干一场,夏凪正兴奋地等着看他怎么开火却意外地接到了那无色眸子躺下的晶莹泪花。
谷雨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涓涓地流着眼泪。
突来的事件让夏凪惊得怔住了,缓过神来后一把把面前受惊的孩子揽入了温暖的怀抱,温柔地抚摸着他细碎的短发,毫不吝啬地贡献自己胸前的衣襟擦拭他蒙尘的港湾。
“谷雨好厉害,居然带着笨笨的小槐找到了这个隐藏的王宫呐!”夏凪微笑着放柔眸子,“以后夏凪不会再丢下谷雨自己走掉了……”
“呜……夏凪是笨蛋……”
布置得华丽却阴沉的宽敞寝宫里,刚起床的樵迷坐在精致的梳妆镜前细心地把一根根红色丝带和着银发编成一拧拧小辫,受命不得动手的丫头安静地伫立在一旁适时地递上红色的丝带。
突然,门窗紧闭的寝宫里不知从哪儿刮进了一道温柔的微风,风力虽然柔和,却也吹得床帘上的银铃跟着微扬的纱帐咯咯地响。樵迷只斜睨了眼飘动的淡白幕帐,并未停下手上的动作。
“你好象很喜欢那帐子呢!”栓上最后一条辫子后放下木梳,樵迷转身向窗前飘动的白纱幕,笑得欣喜。
“哪儿能像你,只喜欢辫子。”大听嘲讽的语气里,细品却是无奈的宠溺,层层飘逸的白纱中,隐约可以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
“肆哥哥说我梳辫子好看嘛!”樵迷把玩着手中的细小辫子,笑容里慢慢浮现出一种名为幸福的情愫,“不过梳起来还真麻烦~”
“你乐意就成。”纱帐突然被一股力量撩开,纯白的暗影里,走出了一个长着墨绿色长发的女子对着樵迷身旁的朱红房拄随意比画了一个简单的手势,硕大的柱子倏地被一道看不太清的风包裹住,轻笑一声,女子轻垫脚尖,顺势坐到了缠绕房柱的风上。
“突然跑来,我可不相信你就为了看我梳辫子啊,我的风之精灵。”樵迷干脆完全转过身对着那个绿发绿眼的女子,嫣红的眸子散发着简洁的精光,一副有话快说的架势。
“呵……”看着樵迷那心急的模样,绿发女子突然低笑出声,伸手摸了摸樵迷那荡到身前的精致辫子,“就这么心急啊,也不好生招呼招呼舍身前去卧底的辛劳卫兵!不过看在你这么想要了解敌情的心情的份上,本大密探也不跟你计较这么多了……根据我这两天来的贴身观察所总结……”说到关键处绿发女子突然停下,好心情地看着樵迷那急于了解的可爱表情。
“怎么样你到是快说啊……别看我笑话!”樵迷被看得双颊微红,羞赧地抿上双唇。
“呵呵!不逗你了……待会儿我还得回去了,其实我这两天观察下来,夏凪那人倒是单纯得很,只是不晓得肆大人为何如此中意他,昨晚还跑到他房间跟他一起睡来着……”绿发女子细心地留意樵迷听她说话时的每一个表情变换,宠溺地勾起嘴角,“肆大人似乎是很依赖他……”
“肆哥哥……很依赖那个夏凪?”樵迷眼神空洞,呆呆地重复绿发女子说的话。
“我是这么感觉的,准确来说是他们两个相互依赖吧……”
“还有呢?”樵迷敛下眼帘,语气冰冷。
“今早天刚亮,肆大人就去找含麓巫女了,现在还没回来。”绿发女子眯上清冷的淡绿眸子,将手指放到了樵迷那紧皱的眉头上。
“肆哥哥去找含麓干什么?”
“恩……这我就不知道了,到是肆大人走了之后……早餐的时候吧,一道紫色的强光突然从门口飞进来直刺入夏凪眉心,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一道黑色的巫光原路返回……这倒是叫我惊奇得很呐!”差点以为任务就此结束了呢……绿发女子笑笑,随意至极。
“光……?”樵迷埋下眼帘,极力地思索脑中的记忆,突然她惊得大睁双眼,不可置信得连声音都大了起来。“难道是转魂之术?那个只有传言巫女才能使用的禁术……?!”
“怎么了?”樵迷的紧张让那绿发女子也正经起来,“你知道那个术?”
“以前星熏姐姐快到时限的时候,我偷听清祀跟含麓提及过……说是换魂,用自己的性命抵消星熏姐姐身上的诅咒,可是最后没有成功,这个术怎么会出现在夏凪身上……肆哥哥去找含麓……难道是……”
绿发女子一怔,伸手抱住了浑身颤抖的樵迷。
“别想多了,夏凪身上并没有诅咒不是么。”
“不,这种感觉很强烈……我必须弄清楚……”樵迷从那温暖的怀抱里抬起头来,“待镜,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当然。”
“……那就好……”樵迷突然全身瘫软地依偎在待镜怀里,像个失宠的孩子般紧抓住她的衣襟视为稻草。“待镜,你为什么要来到我身边呢?”你会跟着我一起只活到五百岁的啊……
“是呐……为什么呢?”
待镜轻拍樵迷单薄的背脊,清冷的眸子笑得温柔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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