寮国边城。
光线昏暗的书房内,东方洬背光而立,修长的手指缓缓的抚摸着冰冷的灵位。
黑色寒玉雕藻而成的灵牌上,刺目的殷红龙飞凤舞的刻着:吾妻,无敌之灵位。
“王爷……”凝视着男人那阴沉莫测的冷俊侧脸,夜焰有些担忧的开口唤道。自从那日,王爷自带回了王妃的头颅,整个人愈发的阴沉莫测,身上所散发出的冷冽气息,让人不禁退避三舍。
“嗯?”没有回身,依旧是沉迷的来回轻抚着那阴冷的灵位,低沉的嗓音沙哑异常,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夜焰轻皱这眉头,若有所思的沉声道:“王爷不是打算屠光寮国城,为何擒了那寮国太子南宫耶,却又放他回去。如此以来,岂不放虎归山?”当眸光落在那阴冷寒凉的灵位时,眸低一闪而逝的莫落。当得知王妃身亡时,失控的又岂止王爷一人!他只恨不能亲自手刃了那寮国三王南宫澈!
东方洬的嘴角扬起一抹残酷的笑意,“要不怎样!杀了南宫耶?正中了南宫澈的下怀!本王要的不是他的命,而是要他们生不如死!”死?对他们来说是种解脱,而他却偏不想,让他们那么快的摆脱煎熬!
“东方洬,你疯了!”隐约的女人那隐着怒气的清冷嗓音,尖锐的怒骂声自遥远的天际幽幽的传来。
幽深的眸子灼灼的凝视着漆黑夜幕,寡情的薄唇邪魅的勾起,是啊!他疯了!从一年前征战回来初次见她之时,他,便已经疯了!
他不是一个会后悔的人,也不曾做过后悔的事。而她那样莽撞狂妄的闯进了他的生命,一次次的挑衅他的耐性,同时也撩拨起他那冰封多年的心湖。却给了他人生最大的打击,便如柳絮翩鸿而去,遗赠他追悔莫及的后悔与心碎!
不知是否是那被那惨烈的屠杀所激怒,连日来都是乌云密布,阴雨连绵。
不远处,擦拭着桌椅的丫鬟,偷偷地瞥了眼阖目养神的林无敌一眼,随即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窸窸窣窣道。
“哎!苋儿,你听说了吗?咱们的太子被金盛王朝的催命修罗,战神景王爷给俘虏了!”
“啊!真的!”被唤作苋儿的丫鬟讶异惊叫,随即警械的看了眼依旧阖目沉睡的女人一眼,见她没有清醒的迹象,连忙压低声音惊异问道:“竟然会有这种事!太子被腐乳了?太子怎么会被俘虏呢?领兵打仗向来不都是三王吗?这次怎会是太子亲征?”
不削的撇撇嘴,小声咕哝道:“切!太子向来目中无人,好大喜功!本来那金盛景王的妃子被咱三王割下了头颅,悬在了城关之上。听说,当日那景王爷竟将那鲜血淋淋的头颅揣在了怀里,只身一人杀光了我们驻守营地的两万余人!你是没见啊,那真是恐怖呢!听说那景王爷伤痛欲绝,走火入魔,双目如烈焰赤红,脸上刀疤交错,形同鬼魅!如地狱催命的修罗,见人便杀!短短两个时辰,整个营地没有一个喘气的生物,流肠脑浆四溅,血流成河,遍地的残肢断臂,连具完整的尸身都寻不到!”
苋儿惊恐的瞪大了双眼,用力的绞着手里的抹布,吞吞口水,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太子现在怎样?”
“已经回宫了,听说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被宣进宫,为太子疗伤呢!”
“回宫了?是三王救了太子吗?”苋儿怀疑的瞅着她,如果那景王爷真的伤心欲绝,怎么轻易的放了太子?
再次警械的望了眼,趴在窗棂上沉睡不醒的苍白容颜,心里一跳。她们这么大声,竟然都没有惊醒她,不会是……死了吧!瞬间,被自己的想法吓住,连忙扯着苋儿的衣袖,朝着房外走去。
“嘘!小点声!当然不是!听说是皇上派了特使和议,后来还把染月公主指婚给那景王爷,那景王爷才算松手!此事才算了断,否则啊,真不是会有怎样可怕的事情发生!听说,当初那景王爷发疯屠杀时,可是撂下狠话,要屠光整个寮国城的!”
“啊!好可怕!”
直到那脚步渐行渐远,耳边恢复宁静,沉睡的女人方才缓缓的睁开清澈的双眸。
林无敌有些无力的倚在窗棂上,望着窗外连绵飘洒的细雨,唇角勾起嘲讽的冷笑。
寮境失守?太子被擒?这算不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南宫澈本打算着借自己的死来打击东方洬,没想到自作聪明的高估了她在东方洬心目中的分量!却给了东方洬举兵征讨的借口!
她本来始终想不明白,以东方萧的精明,寮寇祸乱,为何不用素有战神之称的东方洬,偏要封她为帅?难道真像南宫澈所说的,金盛王朝的男人都死光了?
呵!当然不是!现在,她总算明白了!如此的费尽周章,为的正是那块足以调动精兵百万,甚至可直谏君王的麟虎令!
麟虎令普天之下,只有两块。一块在东方萧的御书房内,而另一块却被先帝赏赐给了林无敌的父亲,林老将军。对于金盛王朝的君王来说,那麟虎令无疑像是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地雷,怎能让他不忧心,欲除之后快!
南宫澈远远的凝望着那倚栏而立的纤瘦身影,冷硬紧绷的嘴角不禁放软。
“在想什么?”南宫澈拾起她耳畔的一缕发丝,放在鼻尖轻嗅着,漫不经心的问道。神色悠闲柔和,全然没有了方才面对众人规劝时的阴郁与盛怒。
林无敌淡淡的撇了他一眼,随即回眸凝视着窗外的雨幕沉默不语。
似是不满她那淡漠疏离的态度,南宫澈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故意靠近她的耳畔,暧昧低语:“是在想我么?我的无敌。”
林无敌讽刺的挑眉,勾唇冷笑。他的无敌?眸光蓦地阴沉,她永远都不会是他的无敌!
对于她淡漠的回应,南宫澈似乎已经习惯,蓦地微微舒展的眉心,再次拧起,“你怎会误饮砒霜?”
“我没有将剧毒当饮料的习惯,我也并没有想要尝那摄魂散的味道,结果还不是一样!”林无敌冷笑,清澈的眸子带着清冷的讽刺,她话锋中的犀利令南宫澈的神色瞬间阴郁。她话中带刺,激起他的怒气。
蓦地,他的唇角勾起诡魋冷笑,精灿的眸子灼灼的盯看着她那沉静的容颜,“东方洬十日后,便要重纳新妃了!”
林无敌眉梢轻挑,斜眼瞥他,勾唇冷笑,“与我何干!”脸上沉静无波,心里却微的发堵。敛下眸光凝视着溅打在地面上的雨滴,随即自嘲一笑。
精灿的眸子蓦地阴沉,南宫澈猛地伸手用力的捏着她的下颚,逼她与其对视,勾唇诡异轻笑道:“怎么?心痛了?”心里那想要将她摧毁的欲望,又在隐隐作祟。
林无敌眉角轻抽,抬眸凝望着那神色间难掩兴奋阴柔俊脸,微微的撇唇:“被你看出来了么?”这个男人果然够变态!
蓦地,南宫澈的神色瞬间阴沉,捏着她下巴的手猛地用力,深棕的双眸眯出危险的光芒,“该死的!林无敌本王劝你最好不要挑衅本王的耐性!否则,本王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你不会!”唇角勾起轻笑,轻淡的嗓音无比肯定道。
南宫澈一怔,脱口问道:“你怎知本王不会?”
“呵!若是你会,在城关早就动手了!就不必再费尽周折的寻找替身了!”
南宫澈眉梢微扬,眸内闪过玩味,唇角勾笑,神色莫测:“你如此自信,本王舍不得对你下手?”
“不!你舍不得的是寮国的版图!不论是为了打击东方洬,还是因为你内心那变态至极的恶劣兴致,你必须杀我!可是,杀了我,你的心里却又有些不甘心!因为将来你会是寮国的君主,而你的野心更是会随着权势的剧增而膨胀!所以,你狸猫换太子,留我一命!但,我清楚,那不是因为不舍,而是因为你有求与我!”
南宫澈那精灿的双眸瞬间绽放异彩,全身的血液都兴奋的沸腾起来。当她说:“因为将来你会是寮国的君主。”她凭什么说的如此肯定?她竟能如此轻易的看穿他的内心,这既让他兴奋,又让他感到危机逼近!
既然被他看穿索性不在绕圈,“没错,本王要那火炮的研制图!”
微眯起清冷双眸,林无敌勾唇冷笑道:“你认为,我会交出大炮绘制图,好让你如虎添翼攻打我的国家吗?”
“因为你别无选择!”南宫澈一步步走近她,伸手扶上她那细嫩精致的脸颊,眼内满是势在必得的气焰。
低垂的眼帘掩住那一闪而逝的犀利杀机,诱人的红唇沉缓道:“我最厌恶的便是受人胁迫!就算是鱼死网破,我也不介意一搏!”
“因为,从师兄死在你手上的那一刻起,我们,今生便注定了将是对立敌人!”不待他回答,她抬头看他,唇角邪勾,轻缓的语气中满是讽刺与决绝。
南宫澈蓦地眯起双眸,她的语气与决绝让他觉得气愤而又心慌!觉得她逐渐就要脱离自己的掌控,不!他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得不到的东西,任何人都休想得到!越是挚爱的东西,他越是享受那亲手摧毁的过程!
林无敌没想到他竟会突袭,待她回神时,那面色阴郁诡异的男人已经掠身闪至她的眼前。大手猛地按住她的后脑,炽热的双唇便重重的吻了下来。
“今夜,你侍寝!”沙哑的嗓音鬼魅道。
原本仅是惩罚意味的一吻,却无意间尝到那意外的甜美,令他久久不能自抑。
清澈的双眸直直的凝视着距离咫尺的俊脸,在那大手伸向她的腰带时,眸光蓦地一冷,猛地抬腿袭向他的要害。而早有防备的南宫澈嗤笑一声,屈膝顶住她猛袭而来的小腿,然后双腿猛地加紧,将她抵在身后的墙面上,自身后紧紧的拥着她,伏在她的耳边沙哑的低笑着:“你以为逃得了么,无敌?原来,你喜欢这样……”
又是这该死的姿势!林无敌暗自低骂一声,手肘猛地后捣,没有料到她会如此,躲避不及的南宫澈闷哼一声,顿时松开了禁锢她的双臂,而林无敌则趁机闪身来到他的身侧,猛地伸腿横扫。
只听“噗通!”一声,前一刻方才得意满满的男人,狼狈的摔倒在地。
跑至房门口的林无敌,蓦地顿住脚步,转身对他勾唇邪魅笑着:“相对比来说,我更喜欢你此时的姿势!”说罢,不理会身后传来的愤怒低吼,转身朝着卧房而去。
阴暗的深牢内,腐朽的腥臭刺鼻难闻。
靠在墙壁上的皇甫弦缓缓的睁开了双目,潋滟的双眸失去了光彩,身上的衣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究竟被关在这里多久了?小敌儿,为什么你还不来?呵!也许他的小敌儿就在路上,明天……也许明天就到了……
不!不要来!小敌儿不要来!这里太危险,而他现在就像个废物,根本就没有能力保护她!
“咔!”沉重的锁头被人打开,总管公公连胜的脸上挂着阴险的冷笑。手里提着发馊的浑水,悠悠的走进深牢内。
“九王爷,老奴来看您来了!这不,还给您捎来些可口的饭菜。”不阴不阳的说着,便将手里的搜水桶丢在他的跟前。
望着那发馊发臭的浑水,皇甫弦眨着潋滟的双眸,勾唇轻佻的笑着,沙哑的嗓音像是磨砂的钝剑,“呵!劳您费心了!连公公!”
“你!”皇甫弦特意加重的公公两个字的字音,显然戳到了他的痛楚,连胜神色猛地狰狞,提起地上的浑水桶一股脑的泼在他的身上,然后,忍着那刺鼻的臭味,俯身靠近阖目养神的皇甫弦跟前,阴恻恻的笑着:“九王爷,奴家可是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啊!”
皇甫弦恍若未闻,依旧阖目养神。
连胜怪声一哼,猛地抬腿狠狠的踢了他一脚,尖锐刺耳的嗓音咯咯的怪笑着:“呵呵……传闻,金盛王朝有位好淫不贞的景王妃……”
皇甫弦的眼皮猛地一跳,心口像是被人剜了一刀,似的疼。瞬间,便恢复平静,依旧阖目对于身旁不停狂犬的狗,不理不睬。
只是急剧颤抖的指尖,仍是泄漏了他内心的极端恐惧。他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情绪,如果让他知道小敌儿就是他的软肋,以他的个性,肯定会不远千里也要将小敌儿弄到他的面前,极尽手段的折磨她,直到把他逼疯!
“可惜啊!红颜薄命啊!前段时间,传来消息,那景王妃被金盛皇上派去前线领兵征讨,却没想到,不仅铁将军穆云清战死沙场!而那巾帼女将军林无敌,却被那寮国三王当场割下了脑袋,悬挂在城关之上,暴晒三日!风吹日晒不说,还要被那鹰鹫扣其双目,啄食其肉啊!却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当真是可怜啊!”
“噗!”一口鲜血疾喷而出,锥心的痛腐蚀着他的意志,皇甫弦猛地跄踉起身,用力的揪住连胜的衣襟,沉声低吼道:“你胡说!我的敌儿不会死!她不会死的!”
连胜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咫尺的那绝美妖娆男子,随即转为不削,一个饿了一个月的人,跟废人有什么区别?
凝望着那双满是伤痛欲绝的潋滟双眸,那张美得让人惊叹的容颜尽是失去全世界一般的惨痛和绝望。连胜蓦地阴恻恻的笑了,尖锐的声音如魔音灌耳:“她死了!她死了!即便你不承认也没有!她确实就是死了!”
连胜那阴恻恻的尖锐嗓音,在幽深的牢房内荡起回响,如同利刃刀刀刺进皇甫弦的胸口。
她死了!她死了!即便你不承认也没有!她确实就是死了!
不!没有!他的小敌儿没有死!“噗!”皇甫弦想要张口否认,却疾喷一口鲜血,随即缓缓倒地。
送了口气的连胜理理衣襟,嫌恶的踢了一脚仰倒在地的皇甫弦,低骂道:“贱种!”
随即转身急匆匆的赶去御书房复命去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皇宫隐蔽的一角,浑身溃烂流脓的少年,眼里闪过无限的恨意。握紧了怀里的玉兰簪,没关系!他拿到王妃的信物了,只要寻得机会出了宫,王爷,就有救了!
不远处,走来一名端着托盘的秀气宫女,少年鼓足勇气,猛地上前一把搂着她,嘴里癫狂的嘿笑着:“玩亲亲!漂亮姐姐玩亲亲!”
“啊!救命啊!”看着那张溃烂流脓的脸,小宫女顿时惊恐尖叫。
日次,皇宫的侧门,两名侍卫抬着一只麻袋,“碰!”的一声,扔在了地上。
过了良久,那麻袋的口径自窸窸窣窣的自己打开了,露出少年那张恐怖溃烂却兴奋异常的脸。
王爷,您一定要撑住!破布,一定会把无敌王妃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