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苦一笑，他微微抬起下颔：“求你一件事。”
“求我？”那人眸中微微掠过一丝诧色，“秦程言，你有没有看清楚，我是谁？”
“……清楚，非常清楚，”秦程言凉凉地笑，“可是现在，除了求你，我还能求谁呢？”
“你果真要求我？”那人低沉了嗓音，面色更冷。
“是。”秦程言果决地答。
“求我做什么？”
“救她……我求你，救救她……”
“哈哈哈哈！”那人仰天长笑，似乎乐到极点，“秦程言，从七年前到现在，你我大小近百战，每一次你都输，可是，哪怕我用剑指着你的胸膛，你都从来没有求过我，现在，你求我……哈哈哈哈，你竟然求我……？”
死死地咬着嘴唇，任由铁锈的味道在齿间弥漫，秦程言静静地站立着，一动不动，任由萧索的风，带起他墨黑的发，在幽深双瞳前不断地晃动着，晃动着……
“我——求——你——”
双膝一曲，他向来只跪天跪地跪祖宗父母，还有外祖父铁黎的膝盖，慢慢朝对面那个黑衣男子跪倒——
落宏天怔住了。
甚至忘记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初衷。
他是要杀他的。
他们是敌人。
从一开始就是。
七年了。
秦程言一直不是他的对手。
但这并不意味，他可以永远赢他。
秦程言的威胁力，他一直很清楚，非常地清楚。
上次在荒原上之所以放过，那是雇主的命令，说莫玉慈身上藏着惊天的秘密，让他暂且任其离去。
却并不意味着，他会真的放过他。
“好，”良久，落宏天终于缓缓开口，嗓音寒凉彻骨，“我救她，你死。”
浑身一震，秦程言慢慢地，慢慢地站直身体，脸上所有的情绪已经收敛殆尽，只余平静：“好。但，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落宏天唇边再次浮起嘲讽的笑，“秦程言，你当我是谁？讨价还价？”
“我不讨价还价，我只是——”秦程言闭闭眼，“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
“一年。你给我一年时间，让我杀了秦程暄，夺回帝位。”
“然后呢？”
“然后我会将皇位交给弟弟，亲自去雪寰山……到那时，我的命，便是你的，彻彻底底是你的……”
落宏天一声冷哼：“交给你弟弟？秦程言，你当我是傻子？你哪有如此本事的弟弟？接得过如此重担？”
“那么——我会在皇室宗亲中，择定一合适之人，然后将大秦的万里河山，托付给铁黎。”
落宏天沉默了。
他终于完全相信，秦程言字字诚意。
不含丝毫欺骗。
旷野的风，冷冷从他们之间拂过。
落宏天忍不住叹息了一声：“秦程言，你不是这样的。”
“什么？”秦程言微愣。
“我虽一直想杀你，却也一直把你视作平生唯一的对手，你的杀伐果决，你掩藏于不羁外表下的帝王之材，我都看得很清楚。你成功了不是吗？倘若——呃，九州侯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你岂不是可以大大地松一口气，掉转矛头，挥师东上，还有谁，能够拦你？”
“是，”涩然一笑，秦程言坦承不讳，“我算得很好，设计得很好，唯独遗漏了我的心……我以为可以控制得住自己，却没想到——”
“其实，若她死了，对你未尝不是一种解脱，情之一字，对任何一个欲成霸业的帝王来说，都是毒葩而非良药，更何况是对现在的你而言，我相信这一点，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明白。”
“是，”秦程言再度颔首，“我清楚，我明白，我也曾经下过这样狠厉的决断，可是——”
“可是你失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