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无条件的信任,也使他在这一刻,轻易的做了决定。
旁人或许会暗害上阳郡主,但忻贵人一定不会。她心思赤诚,一定能照料好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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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所言甚是。”容舒玄淡淡道,“事发突然,将郡主送至永宁宫,就近医治!”
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是否尚在人间。阴霾的大雾笼罩着一切,如此渺小,如此飘渺。
似梦非梦之中,云潇看到了许多人影。他们来来去去,或悲或喜。
云潇看到一位清秀绝伦的青年妇人,一袭青莲紫色长衣,细腻如白瓷的双手握着一管紫玉笛,如湖水氤氲的双目含情,正痴痴的望着池边的碧柳,口中犹自浅浅低唱。
她唱:“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云潇也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潇然伫立于山中竹楼之上,静静冥想。清风拂过他披散于肩的发丝,柔软而乌黑,他宽阔的衣摆亦在轻轻飞舞,似乎他已然超脱于世,御风而行。他慢慢回首过来,白皙俊朗的脸上是十分的郑重,少年说:“云潇,从这一刻起,你不再以‘上官’为姓。”
她还看到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目光羞涩而微微呆滞,睁大了双眼,在那样皎洁的秋月下,带着几分祈求对云潇说:“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罢。我长大了之后,给你种一圃菊花,咱们赏月赏菊,饮酒谈天,你说好不好?”
还有那一片疏竹环绕的阁楼,她依靠在玳瑁石四仙书桌上,左手一册《大周天文志》,右手一个香脆的酥梨。清风拂动纱帘,扫过那古色古香的册子,模糊的看到几个字“天垂象主兴亡”。
还有那一带太湖石的假山,就着形势都砌成的牡丹花台,只见密幄深丛,灿如云锦。先开的赵粉几丛,每朵都似盘子大,未近前先闻见香气。后开的胡红、魏紫、姚黄,有半开的,有含苞初放的。还有青心白、藕丝裳、金龙黄、冰罩红云、二乔争艳各种,也开了一大半。那小女孩绕遍花丛,次第细赏,明媚的笑容看上去如此熟悉,因为她是另一个云潇,与她血脉相连的,唯一的妹妹。国色倾城又如何,绮丽风华,仍不能与她相较。
最后是漫天的黄沙,深紫色的干涸血迹倾洒于黄土地,尸横遍野,战鼓隆隆之声犹回荡于耳边,这一刻士卒们的鲜血尽然抛洒已毕。昏黄的天幕中,只有一个身披甲胄的男子屹立。他的背影模糊不清,然而声音却洪亮清晰:“云潇,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不!我不想坚持,这一刻我也想要逃避。自小离我而去的父母,在我失去妹妹的痛苦中,你们没有给予我任何安慰。
她真的好累,如果可以,她真想亲手埋葬这些仇恨。只想草鞋蓑衣,漫步于山水之间,悠然得意。
头痛欲裂,云潇却是悠悠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