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暑假,我再也没有碰过画纸。一段时间那支好的画架都反反复复在我面前显现,后来看着很嚣燥,把画架连同画纸一起琐进箱子里。
开学的时间在迫近,我由麻木变得暴躁。也不对谁说话,想着一些事有时候对自己生气。父亲还是沉默,我试着和他提及这事,只是每每面对面都说不出话来。这些年,谁都不容易,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角色里拼命,父亲头上已经有了白发,我没能考上好的学校,如今面对他,感觉连说话都那么难堪。我一次一次强迫自己鼓起勇气,却也一次一次在启齿之际败下阵来。
我自知母亲唠叨着是因为家庭的原因,可我总是那么厌恶她这样。那个年纪,并非不能理解母亲的艰难,只是当她的唠叨像每天的定时闹钟一样。我便十分地厌恶。这个浮动的时节,一切变得那么竭斯底里。
我想过很多方法,但都是行不通的。一个小心翼翼期盼着以后的女子,惦念里总是告诉自己坚持着走,有那么多的渴望和奢侈,若是放弃了又意味着什么。最艰难的高三,熬过来了。即便再无力,也总要现实地面对。没有谁能帮谁。七月以前就总说,不要把未来想得那么和善,很多时候,宿命都是不够善意的。
那段时间,母亲催得紧迫,我只好暂且帮别人打工,其实就是在一移动营业厅帮收话费。那活不是很累。我细细学着很快就会。
七月知道了很无语,她来找过我几次,但呆于我在工作时间也说不上几句话。老板娘在一旁看着,我们都不敢放肆。她总是匆匆来又匆匆走。
那一次过来,她说,我明天上南宁了,老师帮我填了南宁的学校。她的意思是希望我和她一起上去,先在上面找着工作,顺便熟悉南宁,开学的时候就直接进学校。
我打着收费据,平静地做着该做的工作,可是没人知道,那些时刻,我内心里那么沸腾。是,我想去,但仅仅是想,很多问题必须全面考虑它的牵引,即便我去了南宁那又如何,难不成我不交学费学校也让我读?
好像很多事情真的那么无能为力,条件不一样便注定了很多东西是无法较比的。那段日子,每每下班,我便一个人出来散步,街上冷冷清清,头顶的天空像被压着的铅块,我从街头走到结尾,旁边的音响店里传出阿杜的嘶哑声调,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感觉,这条我曾经笑着和七月走了无数次的街道,如今我连看着都感觉那么清淡,我低头抬头,眼神里没有焦点。
以前总是那么期待以后,而每一个以后变成所谓的现在和过去,才深懂想象中的美好都是编织的童话,人越长大,要考虑的事情就越大,责任也变得那么沉重。那么用力地活着,却对很多事力不从心。小一点的时候,也经常画一些童话,仅仅是为了满足内心里对它的向往,大一点的时候,经常对比自己小的人说,不要相信童话,那是骗人的。再大一点,发现自己已经遗忘了童话的相关,仿佛那本来就是不存在的,仅仅是内心里太过渴望才产生那些幻觉。而现在,已经分不清那是心理里幻想的还是本来就存在的。
不要相信童话,不要相信这个世界有童话。
开学的前三天,我只身一人来到南宁。行李箱里的装置很是简单,几套换洗衣物,一些经常看的书籍。当我坐在列车上时,我仍来不及思濯这匆忙的过程。
一天前,仍是那般的迷茫。在惴惴不安的胡思乱想里度过。七月打来电话,她让我先上南宁,她说,在那里呆着是最不能解决问题。她打算让我先上去一边试着找工作一边打探学校的消息。
我没有作过多的思考,事实上当时的情景也不允许我再作思考。我不想一辈子都困在这里。
我找老板核算工资,老板对我的半途离开很是不满意。其实我工作时间快够一个月了,就那么几天之差却只能领半个月的工钱。我回家。收拾行李。和父亲简说了一下。家里很静,母亲不再唠叨,想必她也知道我心里难受,只是很多东西连她自己也无能为力。
我表示尽量不用家里的钱,我之所以说尽量,是因为我也不敢飓测明天会发生什么事。若是真正困难到极致除了家人我也不知道能向谁唤求帮助。家里人都很沉默,或许是因为他们没钱给我。其实他们不懂,我最需要的是他们的精神支持,我知道没有物质支持我什么也做不了,但于一个将要出去的女孩子很是渴望家里能给自己精神上的力量。那也是心灵上的煎熬。
我出门的时候,父亲与母亲都在,他们在后面送我,我说不用,他们却执意要送。我踏上车的时候,母亲说,曼,一切要小心。我在车里,隔着玻璃听这句话,他们站在窗外看我。不知为何,我感觉很心酸。
多年以后,我才发现,父亲没有了以前的魁梧,母亲没有了昔日的容姿。我以为一切都是岁月磨出的结果。其实,我不知道,在这一日,就是这一日。父亲和母亲都迅速变得苍老。他们站在车站,时光从他们身上搜刮而过。带走了昔日的年轻相关。他们是为了我,为了我才熬成苍老的样子。
抵达南宁时七月已在外面等着。我走出通道,便看见她,她穿着一身的紫色,我有点认不出来。她接过我的行李,解释说,我今天干活,刚请假过来的。她把我带到王月住的地方。王月是我们初中的朋友,以前我们三个一直都很要好,只是王月没直接读高中,她读了中专,家也在南宁,如此要算来王月已经大二,七月刚上来的时候就是先和她住。她很少在学校,找了一份汽车销售的工作。便住在公司帮租着的小区里。
她住的地方是二楼,我们吃力地把行李箱扛上去。
这是一个三房一厅的楼层。因王月是学生,她住的房子是最小的,放了很多行李,再把我的行李一放,房间里的空隙都很小了。其他两个房间住的是王月的同事。我们深知自己是外来住者,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生怕给别人带来麻烦。
接下来便是考虑上学的问题,钱是筹不到这么快的,只能想其他的办法了。
晚上,王月回来,我们三个人便扎在房间里讨论此事。
王月首先提出让我先贷款,这未免不是一个办法。在一番讨论后也只有这个方法没有被淘汰。或许,贷款是我目前唯一能读书的办法了,王月说,别那么灰心,大家能在一起总有办法的,如果我能帮的我也会帮的。
我很动容,这个时刻,这个这么穷窘的时刻,能真正扶持自己的,才是真正的朋友。
七月也说了她的情况,她以前写稿存了一部分稿费,还能补上学费。生活费再看着办吧。这样,大家都感觉事情没有那么复杂,我也感觉自己看到了一丝光明。
我们讨论完毕的时候王月拿出了很多笔记本,七月也帮忙找布料,王月解释说,她用工作的钱在商业中心租了两间小格子,准备弄些特色的笔记本卖。她说她和七月跑了一些市场,考虑着弄一些封面为布料的质感笔记本,市场上很少这个,或许能卖得好。
我开始觉得王月这样很不错,同是学生过来,她现在都能自己交学费生活了,还能想着做些其他生意,这于这个年龄段的人都是十分不易的。七月拿着剪裁好的布料,王月按紧笔记本,便做起布料笔记本来,我细细看着,帮忙涂胶水。
那一个夜晚,很热,开着风扇也只感觉到热风。我们一直做到一点多才睡。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夜很沉,我们睡得也很沉。
事情发展得很顺利,翌日我和七月到学校的时候便得知可以贷款。只是我务必回家一趟才能办通这些手续,七月说她老师帮她报的也是这所学校,只是呆于后来报的通知书还没有发放到。
她应该考得比我好,虽然平时她一直没怎么学,但是她老是不学也能考得不错的那个境界。她一点也不担心是否能再被录取,直接考虑这个学校的条件。
我决定回去一趟把所有手续都办了。
我走的那天王月继续上班,七月也找着一些兼职做。我感觉她已经挺熟悉南宁了,这么短时间就能找到活干真是强悍,我一个人两手空空便踏上了回家的列车。
回到家的那个晚上,七月给我发信息。
我收到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了,和你同一个学校。
我看着信息感觉真好,还没回复她又发了一条过来。
老师说报志愿的时候理科的没有编辑出版专业,他帮我报的是数学与计算机,我现在被录取的也是这个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