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打更的太监腰背微躬,缓缓行至秋凉宫。守门的侍卫见着来人,便有人戏道:“王麻子,你的手还提得动这么一个大铜锣啊?”
“咳咳!咱家不若你这毛孩子能提得动,可是你能有咱家打更打得准头么?!”那弓腰的老太监走到宫门甩膀子敲了下铜锣,登时“嗵”的一声,余音也刺耳,震的那侍卫头懵了懵。
“哎呀,王麻子,你这一病可不得了了,手上的筋儿更大了!”另一个侍卫掏了掏耳朵,“老弟我的耳屎都震掉了~~~~~”
“哈哈•;•;•;•;•;•;”那王麻子尖着嗓子干笑两声,像夜游的夜枭。干枯的老脸纵横着沟壑,一双眼睛却冒着精光。那眸子瞥过宫门里绰影淡淡的宫殿,又提着铜锣远去了:“天干物燥,荒鸡鸣,丑时~~~~~~~~”
“主子,丑时了。”素云将嫣然的云髻拆开散下,拿起一把木梳梳着。
“恩,梳好你便去睡吧,明日有的忙。”嫣然微微侧脸看了看镜中的芙蓉雪面,想着明日是上个隆重些的妆容还是简单细致些的。
“是,主子。”素云已经习惯了嫣然一个人独睡不需要人伺候的怪毛病,便点点头放下梳子退了出去。
“荒鸡鸣,湖心亭。”嫣然看着手里的字条,抬手将头发在后脑勺绑起,换了件黑色夜行衣跳出了窗子。
深夜的镜湖别样的美,静谧的让人爱怜。月光不浓不淡,恰恰在水面上投出一个窈窕细致的影子来。那湖底的鱼儿见天上的月儿竟掉进了水里,争相在那一抹月白影里打着转吐泡泡。
嫣然带了顶蒙薄黑纱斗篷,施施然落在湖心的亭子后。
这里夜半是极少有人来的。除了偶尔巡夜值班的侍卫,从这边过去的,也只有嘶哑着嗓子尖叫的夜枭了。而侍卫值班的时间,嫣然早已摸了个透。
“主子。”一个黑影忽然自亭子边的竹林中现身,单膝跪在地上行礼。
“起来回话。”嫣然负手也未转身。
“谢主子。”
“堂主派你来,有何事?”堂主既是姬如晋。
“据我们的人调查,拓跋凌已经到了肆国境地。”那男子微微抬头,接着不算明朗的月光,那张脸显然就是刚刚打更的王麻子。
“哦?他来肆国作甚?”嫣然闻言挑了挑眉。
“属下不知,堂主正在调查之中。”那人头又低下,顿了顿又道:“而且堂主让小的转告主子,三国鼎立之势将结束,望主子行事时注意。”
“恩,回去告诉堂主,我知道了。”嫣然眸光闪了闪。难道拓跋凌的到来与肆国内政有关?
“•;•;•;•;•;•;•;”那人已经汇报结束,却还犹疑着没有起身。
“还有什么事?”嫣然眼角余光瞥见欲言又止的王麻子问。
“恕属下胆大。属下猜测,前几日未逮着的皇宫刺客就是拓跋凌。”
“哦?何以见得?”嫣然闻言眼前闪过那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心下震了震,不经意的问。
拓跋凌奉千索国大皇拓跋烈之命出使肆国,带来牛羊千头,骏马百匹,以示两国友好之邦。
不过,嫣然倒怀疑,两个势均力敌的同样强大且野心勃勃的国家之间会有友好之礼么?看似是顶着友邦的名义出使,谁知道真实目的是不是来查探肆国内部国情的?
说到这里嫣然不得不佩服肆千泷的手段。在她没见到肆千泷之前,东罗国所有人都不知道肆千泷的真实面目,只道是丑陋无比。这样大肆宣扬不符实际的消息,让天下人尽皆知,要么心思深沉,要么心理变态。嫣然肯定的点点头。
王麻子抬眸瞥见嫣然正暗自点头,心下诧异。难道主子已经知道了,只不过是让他说出来?不管知不知道,主子问了他必定要将自己知道的据实汇报,于是又埋下头解释道:“我们虽然查到拓跋凌的确切行踪还未到达京都意城,但我们的人跟踪一路,从未见过拓跋凌出现在车驾里,只有千索国大公主拓跋姗。是以属下猜测,那车驾该是空的。而拓跋凌应该早一步到了意城。”
“那你又如何判断那日的刺客便是他?”带着空的车驾来出使,未免让人觉得奇怪。
“主子可知拓跋凌来肆国的目的?”
嫣然眸色沉了沉,没有答话。果然是有其他目的的。
片刻之后王麻子开口又道:“是为藏宝图而来!”
嫣然指尖动了动。妄想得天下者可不在少数呢。
“况且肆国皇宫大内守卫森严,武功高手亦不在少数。能从肆国皇宫不带一丝泥水的逃脱,天下间也就那么几人。”
嫣然眸光闪闪,藏宝图•;•;•;•;•;•;“我知道了,你先下去罢。”摆摆手,示意王麻子下去。
那黑影一闪,便从原地消失了。
星辰依然寥落,月光却比方才更浓了。湖心亭下湖水汤汤,将这越来越浓的月华收进湖底。一尾鱼张嘴在月华中吐了一串水泡,尾巴一扫,水面漾起一圈圈涟漪,它却在那涟漪中消失了。
既然千索国也是想要得到藏宝图,那么此时来出使肆国,必然意识到了天下三分的局面即将结束。一山难容二虎,千索国必然会使尽一切手段来得到肆国手中的地图,亦或是•;•;•;•;•;她手中的。
不过,嫣然想不通的是,那拓跋凌为什么要先来一步到肆国皇宫打探藏宝图的消息?是怕出使队伍到了肆千泷会加强警戒不好打探?还是心急难忍,等不得不急不缓行驶的出使队伍?亦或是•;•;•;•;•;别的原因和目的?
“皇上。”小何子小心翼翼的将头探进御书房。那里,肆千泷正借一盏宫灯批阅奏章。
“什么事?”肆千泷脸色在忽明忽暗的宫灯下阴晴不定,声音也不带意思感情。
小何子最怕的就是肆千泷批阅奏章的时候。也不晓得低下的那帮大臣们有什么能耐能将喜怒不形于色的皇上给难住。
“宗正司的公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