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而起的雪花已然翻飞不止，连带着雪雾弥散，极度的冻寒和渐重的阴气让二人神识可探的范围也大大缩小。
修士虽然身体素质强悍，但这北雪山也非一般雪山，饶是文央里里外外包裹得严实，也感觉对身体的感知能力越来越弱，只是机械地控制着手脚抬起攀爬罢了。
“若体力支撑不住，切忌硬撑，”喻天遥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在后面接着你，寻风小处休息。”
文央抬手比了个了解的手势，继续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去。
白茫茫的一片天地很容易让人失去时间感，一路走走停停，呼出的气也都一瞬间成了冰碴子。
这种地方灵兽大多是和雪极为相近的毛色，虽然性格大多不算凶残，但也得堤防那些“雪块”突如其来的袭击。
约莫离山顶不远的地方，文央看着不远处，眯了眯眼，转身伏在了一块巨大的山石后面。
喻天遥跟在着她身旁紧贴岩石后：“发现了？”
文央点了点头，指了指不远处一块凸起的“雪堆”，正在一起一伏。在那“雪堆”的缝隙中，隐隐约约透露出不同于雪色的荧光，晶莹剔透，正是雪莲花瓣的颜色。
文央探了一下，那灵兽不过结丹初期的修为，即使她如今寒气入体，活动不太灵活，还是不用费太大力气就能将那雪莲得手。
她看了一眼喻天遥。
喻天遥眨了眨眼，转身祭出圣辉，光束直击那熟睡的灵兽。
那灵兽猛地惊醒，抬头看到光束袭来，却也不躲，直直转过身挨了一击，背上白色的毛一下子焦了一片。
它转身龇牙看向喻天遥，发出示威的吼声。
文央祭出玲珑瓣，玲珑瓣分散开来，雷电在每一片花瓣中蕴含，彼此链接，形成了一张电网，笼罩着扑过去。
电网包裹住那白色的灵兽，顿时灵兽嘶嘶地痛呼起来，受惊地看向突然出现的文央，却还是死死护着怀中的雪莲，一动不动。
文央本没想要它性命，只想将其赶跑罢了。此时这灵兽死死护着雪莲的行为，让她一愣，心中改为来得及细想那突如其来的迟疑，已然下意识地再次抬起手，一道闪电直降在那灵兽身上，这次连肉都劈焦了。
她皱了皱眉，看着那蜷缩着瑟瑟发抖的灵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攻击。
忽然脑海中响起一个小少年的声音：“求求你，把它留给我好不好...我从小就看着它的，妈妈告诉我这是我化形的材料。”
感受到这突如其来的传音，文央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按理说在灵兽化形前听到灵兽的声音，只能在与灵兽签订契约，并且灵兽已经达到结婴的情况下。
文央一动不动，而她身旁的喻天遥有抬起了手，圣辉旋转着似乎要再次将炙热的光束劈在它的身体上。
灵兽见状，发出了嘤嘤的呜咽，被爪子紧紧抱住护着的头抬了起来，黑曜石般晶莹乌黑的眼睛看着文央，竟隐隐透露出请求。
文央心念一动，轻轻拍了下喻天遥的肩，对视时，摇了摇头。
喻天遥皱了下眉，看向那目光可怜兮兮的灵兽，似乎理解了什么，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放下了手臂。
文央小心地走过去。
灵兽还是没有躲，也没有害怕惊惧，只是眼睛有些哀伤，显得湿漉漉的。
“是你刚刚跟我说话？”文央试探着将神识触碰到对方的神识，在脑海中问道。
对方没有排斥。
“......嗯，”小少年清澈的声音再次响起，“能不能...能不能把雪莲留给我，很重要的。”
文央挑了挑眉：“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想要，连你的命都可以取。”
灵兽沉默了一会儿：“可是如果我失去了这个雪莲，化不成形，修为不能进展，耗尽寿命的话也是要死掉的。”
“你是怎么做到和我用神魂对话的？”文央不答反问。
“妈妈...妈妈教我的。”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很局促。
文央眯起眼睛，开始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后背的皮都焦了一块的白毛灵兽。
她伸出手，摸向灵兽的脑袋，那灵兽哆嗦了一下，却顺从地没有动。
抬起灵兽的下巴，她仔细观察着。
颇似上古传闻的白虎。
“你是白虎的后裔？”文央沉声问。
“我...”灵兽缩得紧了些“我...我是白虎族被放逐的罪兽的后裔...”
怪不得。
白虎族的强大气息完全没有体现，想来是它的先祖血脉中的力量被封印了，只保留了高灵智和传承，不得已和北境的虎种交配繁衍，得以保留还算纯净的虎族血脉，还拥有了适应极寒的能力，从此一直隐居在地极修真界的北方雪山。
既然如此，更不能杀。白虎乃兽神族，守护西方，序掌秋天。杀白虎族，会背上更多的因果孽。
不过白虎少年显然不知道这件事。
所以如今，只好智取了。
文央露出了一个假笑，看着那白虎少年：“这样，我们彼此做一个妥协，怎么样？”
“你要是想契约我是不可能的，”白虎少年垂头丧气。
“我虽然是罪兽后裔，但血脉中有白虎族的束缚，和我契约得赢得白虎族同意。白虎族在上界，见都见不到，更别提契约了。”
文央当然知道白虎族这个传统。
白虎族是上古白虎神兽的后裔，自然有一种血脉中的骄傲，不可能随便和人族契约。
若是契约，必是得取得白虎族的同意，还得限制契约内容，主仆契约必不可能。
“你何时可化形？”文央歪头看着他。
白虎少年略一思索：“元婴期。”
文央惊讶。寻常灵兽若无化形机缘，必得约莫分神期才能化形，这白虎血脉果然强大。
既然这样就好办了。
文央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轻声道：“你看看，你现在是结丹初期，对吧。
结丹初期到元婴期，就算是你是白虎血脉的天才，也得二三百年，对吧。
况且你结婴，不得做点准备？那些材料可不好找，以你一人之力，一百年找齐算是厉害的了。
这雪莲，一百年生一瓣，共计五十九瓣，五千九百年一株，你这应当是长好的雪莲了，我取三瓣，三百年，就能重新长好。
我不取你性命，你还能留住雪莲化形，一举两得，怎样？”
白虎少年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琢磨过味儿。它摇头晃脑了一会儿，眼睛发亮：“好主意！我这就给你！”
文央嘴角轻扬。
白虎血脉，和他们二人未尝不可殊死一搏，更何况二人根本不敢冒着惹怒天道的危险杀死他。
这白虎少年显然涉世未深，在这北雪山深入简出，受其母亲保护甚好。
如今被打了一顿，不但不反击，反而告饶，还高高兴兴地摘下花瓣给她，真是性格柔和的三好少年。
文央伸手，白虎少年小心翼翼地叼落三片晶莹剔透的花瓣，花瓣缓缓落入文央手中，文央将其收在玉匣里，随手揉了揉白虎少年的头：“乖孩子。”
喻天遥不知一人一兽神魂间的对话，只看着文央接近那灵兽，对视了一会儿，那灵兽忽然就起了身，把此前一直死死护着的雪莲分了好几瓣给文央。
虽觉蹊跷，但又不得其解。
看到文央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小瓶伤药放到那灵兽旁边，他也只能理解成文央心善，感动了灵兽，分了她几片花瓣。
“这药你留着疗伤。”文央将药留在白虎少年的旁边，满意地拿着三篇花瓣起了身。
收获到成熟的雪莲花瓣真是意外之喜。
如今就算是市面上卖的雪莲，最多不过十片花瓣，便能炒出上百千万的灵石，且每片花瓣的效用只是每片成熟雪莲的十之一成不足。如今得了这五千九百年成熟的雪莲的花瓣，即使是三片，也抵得上三株那些幼嫩的雪莲。
文央对喻天遥点了点头：“走吧。”
喻天遥垂下眸，抛开了心里的疑惑，轻轻勾了勾嘴角：“嗯。”
“你...你是个好人！”白虎少年呼喊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类修士，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
被发了好人卡的文央闻言笑着摇了摇头，也未停住脚步，也未回头，只是抬了抬手，便离开了白虎少年的视线。
如今事情办成，二人也一刻不做停留。
这雪山寒气和阴气都太重，二人此刻已经遭受侵蚀不少。
文央还好，雷电克阴，不过是寒气入体严重。
而喻天遥的圣灵根虽然也克阴，不过主要是克暗，克阴的能力并不算多好，因此遭寒阴双气侵蚀，再拖下去恐怕不妙。
上山时下起的小雪已然变大，而且有愈来愈大的趋势，如今的雪花大能遮目，渐渐在山地堆积，行走也开始困难。
文央手脚冰凉，身体也开始哆哆嗦嗦的。她费力地往前拨雪前行。
脚陷入雪地数次，往出拔也十分费力。每一步显得格外艰难。
鹅毛雪越下越大，密密麻麻。文央缩着袖子，不断地往手上哈着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