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说出弄琴女这个名字，由余立刻想到了鲁国著名的滑稽艺人弄优。
弄优是由余时代最有名的艺人，他能用滑稽的动作，语言使人捧腹大笑。他演奏的曲子，唱的歌，从上层社会达官贵人，到普通老百姓都能哼唱几句。
由余问弄琴女：“你是那国人？”
“一半鲁国人，一半齐国人！”
一听她说她是齐鲁人，由余心理咯噔一声，他想：“她应该是弄优和琴扬的女儿吧！”
琴扬是齐国的女乐，她琴演奏水平非常高，她本是宫廷女乐，但追随弄优，去到鲁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他俩的爱情当时被传为佳话。
由余忽然意识到，他和弄琴女相识的那个晚上，他就是去看弄优和扬琴的演奏会。
由余有些害怕，他不是怕他父母找上门，在由余的时代，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意思是，庶人没有资格受礼遇，大夫拥有特权不受刑。而艺人正好处在两者之间，地位尴尬。所以不论由余做什么都不会被处罚，而既使弄琴女的父母找到由余窝藏他们的女儿，他们也没权要走。
由余想：“我是不是把她送还给她的父母呢？可是如果送她回鲁国，我以后就看不见她了！我可不能没有她！”
由余不明白他自己对弄琴女是一种什么感情，
爱情吗？可她太小了，他不忍心碰她，他只是看她。
妹妹吗？由余有好几个妹妹，他知道自己对她不是对妹妹的感觉。他看见她时常冲动，看不见他心理说不出的难受。
使女吗？他可舍不得她的那双小手干活，他只让她的小手在琴弦上爬动。
由余决定不问弄琴女父母的名字，这样自己就佯装不知道。
他说：“我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可以住一辈子！但是，你得给我弹琴，唱歌！”
“演奏什么？我没准备好。”弄琴女以为由余让她马上演奏
“我不是让你马上演奏，我是说以后。”
“你给我买点其他乐器吧？”
“你要什么？”
弄琴女想了想说：“我要木琴、木鼓、柄鼓，还有大瑟，筝。”
“就这些？“由余问。
看见由余真的想给自己添置乐器，她说：“让我在想想。”
那晚上是弄琴女自从认识由余最快乐的一晚。
几年过去了，然而由余的话落空了，因为他自己都不能在他的国家住一辈子，他必须得放弃他的祖宅，逃离曲沃。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的父亲被卷入了晋国发生了内战，即著名的曲沃代晋。这场内战起因是王位继承，战争中各路继承人大打出手，兄弟间，叔侄间相煎太急，打得血流成河。
由余和家人流亡到了西戎绵。此时的弄琴女已经是由余的夫人，她也随同由余一起流亡到西戎绵。
西戎绵国王喜爱音乐，由余就带着弄琴女去给国王演奏，并谎称弄琴女是是自己的妹妹。因为，一来通过弄琴女由余可以接近绵国王，自己可以被提拔；二来由余可以盯着绵国王是否对自己老婆无理。
绵戎王很器重由余，委任由余大官仕。大官仕即驻外使节部长。
西戎王说：“我要出访西戎五国，你先去把这五个国家的有关资料找给我。”
“哪五个国家？”
“昆仑、析支、渠搜、熏、鬻。
由余对那五个国家不是很了解，他走出西戎绵王的宫殿，回到自己的家，他必须恶补西戎知识。
查资料找文献，由余才知道，“戎者，凶也。”
由余想：“戎原来是凶的意思。难怪各种凶的词都和他们连在一起。”
戎人确实凶，他从小就知道戎族人凶残、凶狠、凶猛、凶悍、凶恶。
戎族分西戎和西北戎。
绵国属于西戎，最靠近绵国的是绲、其次是岐山、义渠、镕、朐衍、大荔。西戎幅员辽阔，但人口稀少，游牧民族。
“为什么大王不按着远近访问？难道是疏亲关系？”由余在脑海里打了个问号。
在一旁的弄琴女看见由余进门就扎进帛书堆里。帛书又名缯书，是以白色丝帛为书写材料的书，书的格式长短不一，根据内容而定。
“你在干嘛？”弄琴女问。
“我在查西戎五国，你帮我找一下。”但一想弄琴女不认字，又说，“算了吧！”
“大人，我不识字！你教我识字吧！”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叫我大人，叫我名字！”
“余，你教我识字吧！”弄琴女又说了一遍。
“好！你先认这十二个国家的名称！”由余说。于是，由余写下了十二个西戎国家的名字。
“认他们干嘛？”
“大王让我查，大王要访问！”
“你去吗？”
“应该去！”
“我也想去，我能去吗？”
“不行，不是我说了算。”
“我不想学认国名！”
“你想学什么？”
“我想学写我的名字，还有我爸妈的名字！”
听见弄琴女说想学写她爸妈的名字，由余不想教她了。她害怕她找到她的父母而离开由余。这些年，由余越发爱弄琴女，生怕她离开。
于是，由余说：“等我忙完了教你。”
“余，我明天不想去宫里给大王弹琴！”
“为什么？”由余问。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去！”
由余说：“明天我和你一起去王宫！”
“你和我去有什么用，还不是半路被叫出去。”
由余想弄琴女说的对，每次他去听弄琴女演奏，中间总有人把他叫出去。他忽然意识到，也许那时大王有意为之？可是又一想，那又能怎样？自己得在他宫廷里混世，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琴女，你给我生个孩子吧！”
“生孩子，我就去不了王宫了，你的职位可能就丢了。”
由余无话以对。
“余，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和别人生了个孩子？”
“和谁？”
“不认识的人。”
“你和别人生孩子我也和你好！”
“真的吗？”弄琴女问。
“真的，我养你和他的孩子！”
“那我明天真和别人生个孩子。”
“你敢！”由余站起来要搂住弄琴女。
“我就敢！”弄琴女躲开他，由余搂了个空。
弄琴女“咯咯”地笑着，由余喜欢弄琴女的笑声，可是他从来没和弄琴女说过。弄琴女忽然不笑了，而且发出了一声哀叹。
“你怎么了？”由余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