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利被他们慌张的情绪触动了下,但立刻疑惑道:“在暖阳鼎堂的时候,凉牙不是开过口吗?”
梵新嘴不张就能出声:“‘还剩2分钟’。”
修利恍然:“又是你在搞鬼!”
梵新装作无奈:“都是队友了,就别斤斤计较。”
修利心中不畅,但去争辩也没好处,整理一番语言后,将他们离开安全区的事前简单描述给梵新,至于他昏迷的部分,就会让汣宸江作补充。
双方交流完毕,汣宸江还是很在意凉牙的事,说道:“梵新小姐,既然你没注意道凉牙的变化,那他的外貌呢,是否也有问题?”
梵新努力回想,越想越不安,立刻拿出纸笔开始速写。
梵新指向左边的纸:“这是来考核前的样子。”
没穿长袍的凉牙浑身覆盖茶、白双色厚毛,身体粗壮高大,宽大的吻微凸,獠牙藏于唇下。
梵新的画功平平,汣宸江能一眼确认与寻常暴犬灵生无异,但修利就只有满脸的疑惑。
梵新再指向另一张纸:“这是我记得的最后一眼。”
不止是梵新生出陌生感,汣宸江和修利一样露出诧异。
修利:“这么大的变化,你都没注意到!?”
梵新哼了一声,朝汣宸江问道:“我的衣服是什么颜色的?”
汣宸江:“水兰。”
梵新:“那你进房间看到我时,我穿的什么颜色?”
汣宸江毫不犹豫:“唐红。”
“呃……”梵新顿时语塞,这个举例十分的失败,“你不按常理来啊!”
汣宸江帮她解释:“梵新才有所察觉,说明在中间的缺失,她和凉牙都相处了很长时间,而且凉牙的变化一直在她眼中,所以不会生出异样感。”
梵新认同道:“而且我一定曾知晓缘由。”
修利叹口气:“我感到有些心累。”
修利以往的心思全在提升实力之上,本身便对绕弯寻踪没什么兴趣,有些后悔没去报名实战擂台。
梵新强调一句:“你是领队。”
修利垂头捂脸:“我知道……”
梵新也不胡闹了,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修利抬头,断然道:“2个方案,第一,找到其他考员,单靠我们3个攻克尚有困难,况且现在连考题都不清楚;第二,离开这里,至少回到起点,庭院也好,安全区也好,不能被动受困。”
梵新抱拳请求:“请先救我离开困境。”
修利整装待发:“也好,留在这里也没用,出发吧!”
汣宸江拉住他:“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带路者呢?”
修利想起,问道:“带路者是什么情况?”
梵新:“我也不知道具体,但感觉上没它就不能离开这些空间,也没法找到其他地方。”
修利点头明了,然后打开落地窗,透明材质外却是黑暗,与打开前完全不同。
修利:“和来的时候没差多少,我试试看吧。”
汣宸江:“你伤还没好,让我来。”
修利:“你不也绑着绷带么?”
汣宸江解开左手的绷带,露出完好无损的左手:“已经愈合了。”
为避免修利问起手伤的事,汣宸江直接用手指捅进黑暗中,然后迅速抽回,把两人吓了一跳
修利惊道:“喂,没事吧!”
汣宸江看了看手指:“看上去没事。”
梵新:“和我经历的不一样!”
汣宸江嗯了声,然后拿出把小刀往黑暗中插入半截,发现一样无法抽回,松开手后断刃也掉了下来。
汣宸江猜测道:“有点像《浸河之石》。”
梵新:“是什么石头?”
汣宸江:“一本书名,里面有个情节:一位魔法使接到他老师下达的任务,在河中寻找能制成强力魔法道具的石头,但直到他死了,也没能找到。”
梵新:“所以呢?”
汣宸江:“那条无尽长河,是老师留给他的是毕生积蓄,而他因为害怕失败,不敢选择,虽然看上去一直在寻找,实际上就像沉在河底的那些石头一样,不在顺流、亦非逆流,永远是止步不动。”
梵新明白了:“我们必须鲁莽地前进吗?”
汣宸江:“鲁莽对我而言不是贬义,结局才是。”
修利听了也把手伸进黑暗中,然后抽回,吓得汣宸江差点拿刀去截断他的手。
修利握了握拳:“果然没事。”
为避免打脸,汣宸江把话咽了回去。
修利不解:“但这和止步不动有什么关系?”
汣宸江想了想,发现解不解释都一样,便不浪费口水:“关系不大。说起来,我们遇到的带路者是让我们参观,也许是因此才能在黑暗中找到空间。”
梵新:“赶紧出发吧,呆在这里疯掉会比死亡来的更早。”
修利:“这次真出发了。”
汣宸江突然道:“抄个进路怎么样?和舞厅那时一样。”
修利:“好主意!梵新小姐,把带路者喊来吧。”
梵新立刻会意,开口道:“烛光晚餐!”
修利关上落地窗,接着立刻被打了开,带路者殷勤引路,在打开走廊的房门后站着不动。梵新将房门闭上,3人和带路者就都站在了走廊上。
带路者再次伸手开门,梵新退了几步,见它没其他动作,就放心下来:“好像行得通。”
汣宸江看向修利:“先回舞厅吗?”
修利脑中立刻浮现出仓公吐舌的俏脸,有些恍惚说道:“好。”
3人走得不快,身后的黑暗也蔓延地极慢,带路者就这么傻站着被黑暗吞噬,梵新心头突然某根线断了似的,轻松不少,又无比疲惫。
修利有些心不在焉,差点就错过了舞厅的大门,被汣宸江及时拉了回来。
他们驻足于门前时,身后的黑暗不再靠近,前方的灯光也悄然熄灭,他们没有其他选择了。
汣宸江默默运转血元,周身如同浴水、浑浑不清:“计划开始。”
修利将杂绪放置脑后,显化元灵于手;梵新因为元灵非战斗主向,只拿出泛具待发,情势不对的话还能在2.8秒内丢出百颗爆弹,确保她自己能顺利脱身。
汣宸江扳动门把,打开的一线光辉中传来震耳的爆炸声。
“可恶啊!!”
※※※
芝州和雷罕刚从“间穿”中走出没多久,便被一名矮个子撞了个满怀。
芝州把怀里的小个子灵生抱了起来,笑眯眯地说:“阿流,今天怎么这么就早换班了?”
阿流在半空恬静一笑,芝州脸色大变,像拿着烫手山芋般把她丢了出去,阿流的小小身躯于空中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数百米外的灵生群中,再次撞上了某个灵生,而周围立刻让出大圈空地,没有灵生敢上前。
芝州背生冷汗,立刻向雷罕寻求安慰:“我没妨碍到她吧?”
雷罕耿直地给了他一刀:“问候加举高高,一共浪费了她2.61秒。”
芝州脸色发青:“那还不跑!”
“你们要跑哪里去?”
雷罕低头行礼,芝州立刻回头,见到出现在面前,身穿雾蓝色道袍的鹤发老者,立刻跪地叩头:“四祖!”
老者不满道:“站起来!”
芝州更是低身:“不敢。”
老者愠怒,哼声道:“别让我看到芝理那个顽球!”
雷罕适时为他解围:“芝汰道长,我们是否有新任务?”
老者甩袖,芝州的身体升了起来,变成跪在垂直空气墙上的怪异模样,对他们说道:“新任务没有,纰漏一堆!这次你们负责的逆境生存考核也出事了,虽说可大可小,但这是仙幕的疏漏,懂了吗?”
雷罕震惊道:“考员才传送过去!”
老者揪下根长须:“所以说可大可小。有协议书,就算全死在那里都没问题……”
芝州突然挣脱禁力大喊:“那都是活生生……呜!”
老者放出揪下的长须,将芝州五花大绑,把他半句话噎在嘴里,再挥手将他送入瞬间制造出的间穿,对雷罕说道:“去‘常道殿’,已有道仪在等了。仙幕的那些混球若有意见就直接镇压,只要不死就行,事后仙幕和灵道都会给你记功。”
雷罕的身侧泛起波纹,知晓老者已为他打开通往常道殿的近路,不敢迟疑,立刻进入。
2个临时间穿都已封闭,老者扫视一圈,威声喝令:“都散了!”
视野内,所有低头行礼的灵道成员如获大赦,抬头时已不见老者身影。
……
雷罕刚从间穿中走出,就听到身后传来逐渐遥远的泯灭爆音,但他没时间感叹,直接拿出道仪印高举:“常道敕令、镇威!”
稀里哗啦一串响,在常道殿内的所有灵生全部倒地,雷罕手持道仪印,直指最密集的灵生群中,不管脚下是谁都踏步借路。
雷罕对趴在桌上的老妪说道:“我是萝萝梦城灵道逆境生存考核接引者,雷罕·巴布里·普利旭。”
老妪当下一样无法动弹,用眼珠瞄向桌上的档案袋,雷罕迅速拿起阅读,不到1分钟便已有数,将自己的道仪印塞进她手中:“我要立刻传送过去!”
老妪接触道仪印便恢复了自由,完全不像年迈之人,拔腿就冲,雷罕紧随其后,在隐秘的房间中看到一座临时设置的传送阵,站上后立刻消失不见。
老妪一脸奸笑地摸着手中的道仪令,但翻过一看,鲜红的赤字让她瞠目结舌。
雷罕站在半空,看着下方无尽头的花园和被花园包围的翡翠公墅,耳朵微动,在只有寂静的环境里锁定了庭院中静止的灰烬,就算再伪装也瞒不过他的感知。
不过那不是他的任务。
恢宏的翡翠公墅拔地而起,门窗开合如同聚焦视线,百余道全部对准空中的雷罕,地面之下露出的不是地基和岩层,而是被鲜花拥簇的无比巨大的墓碑。
墙上的门窗滑动,合音凑成话语,生硬而无调:“强……者。”
雷罕抬高一只脚,他的身体便缓缓落下,与翡翠公墅持平后双脚平立,停在此处,说道:“请让我进去。”
“不……行。”
“那些是灵道的考员。”
“灵……道……”雷罕以为它在权衡,没想到它说道,“不……知……道。”
雷罕见它似乎还没有成型的智慧,说道:“吞噬我,好处更大。”
“好……处……”
翡翠公墅的墙体正中开裂,雷罕一个晃动便已在其中,接着砖石归位、建筑下沉,一切回归原状。
黑色空间无法靠近雷罕,在他周围能看到因缺乏光线而产生的正常黑暗,坚实地抵御着更外层的侵蚀。
“也许我还无法见证第64例的诞生。”
雷罕迈出步伐,只一会儿便停下,伸手在黑暗中扭动着什么,一扇门开了,门后的景象让他微微蹙眉。
“哼!”
雷罕不想再看第二眼,比下而来的自恃和自负从来都是这么丑陋,就算被浸泡在标本瓶中也是一样,他的评价从来都是一声不屑的轻蔑。
但至少只有4个,不算太糟。
雷罕在关上门后未动,在同样的位置,换了个角度伸手转动,又一扇门开了,而只有一瞬的乐曲声好似幻听,门后异常安静。
雷罕将门大开,阔步而入。
可没走几步,早已入阶和升元的雷罕心跳突然加快,他轻轻地关上了门,生怕惊动了让他愿割身以求的至宝。
雷罕神情难以淡然,开始歇斯底里:“难怪!而且区区千百年,难怪!”
蝙蝠状的落地钟左右眨眼,表盘上的指针开始走动了。
雷罕挥手清扫地上的灰尘,舞厅中除了他,就只余堆放一起的昏迷考员:“迟了。不过也没有迟早一说。”
舞厅的光线在雷罕关上门的一刻便已变成了银白,只要小心些,时间泓的干涉便无法影响到他。
然而表盘的指针转得十分不正常,分针在顺时,而时针却逆时,这和雷罕所接触过的完全不同。
当时针与分针一起指向最上的12刻度时,舞厅的门开了,雷罕僵住了,他做好了准备,而它让他只做了准备!
吱吱吱……
落地钟解体,化为只睁单眼的黑色蝠群,冲向门缝。
雷罕来不及取出灵器,心念更快!
舞厅的精美装饰炸响,所有银色光线穿透而过,眨眼即至,截下蝠群末尾。
雷罕收回手中的禁力被拉长,寥寥数只黑蝠化作半截木制翼膜,他不甘怒吼:“可恶啊!!”
……
当——当——
虚弱、微冷的仓公盯着跳动的蓄光珠,眼珠跟着上下移动。她不再矛盾自语,只余恐惧的绝望。
时上时下的光线依旧在墙上映出柔美之影,地面上的尘迹显示,落地钟曾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