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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汉亡周兴

汉亡周兴

战事一开,刘承佑便在聂文进等人护送下,退至后方高坡观战,满地血肠映入眼帘,刘承佑惊得脸色苍白,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干呕不止。接过聂文进递来的水袋,连灌几口,方才舒缓过来。

“陛下龙体不适,不妨先到帐中休息片刻。”聂文进躬身道。

“不用。朕只是对这山顶寒风不适,现已缓过来了。”朝中百官尽数在此,可不能丢了颜面,刘承佑只得强撑。

慕容大军坚守不出,以上击下,占了不少便宜,虽有伤亡,却不似郭威军大。

“铮铮!”雄浑空阔的铙声响起,见郭威军鸣金收兵,刘承佑道:“皇叔果是老辣,早早看穿郭威已到穷途末路之境。快去将皇叔请来,朕要详知战况。”

“哈哈哈哈!”慕容彦超大笑而至:“郭威不过一乡野匹夫,如何能破我大军。不过是做临死挣扎罢了。”

“皇叔,详细情况如何?”

“除右翼被破,约莫四、五万敌军纵进太深,退路为我截断后,像只无头苍蝇满山乱转,现正朝阎晋卿部奔去,我已着李榖带人去追,前后夹击,定将贼军全歼,其余来犯之敌皆尽数落逃。以战损3000之代价,歼敌万余。”

“好!”刘承佑大喝。

“陛下你可知我在贼军中见到何人?宋延渥与侯益竟赫赫然引兵来攻,滑州失守,必是二人所致,我直以为其已于滑州战死,亏得上表陛下赐封忠烈。”慕容彦超恨恨道。

“敢与朕为敌,他二人真归“忠烈”已是不远矣!”

风停,天皛无云。薄雾起,日仍未现。

“军师、军师,为何收兵?”王峻着怒意气喘吁吁带道:“敌左右两翼本就薄弱,我部几近得手,现在一退,我那4000多个弟兄不白死了吗!”

“是呀!”

“军师此为何意?大帅深谋远虑,所定计策无懈可击。我等只要再作努力,不出一个时辰,必可拿下敌首。”

众将不解,纷纷问道。

“诸位将军也是久经沙场之人,应该明白这战场形势,本就计不及变,只有因势调度,方可得胜。慕容彦超依山防守,如此强攻,不仅伤亡过大,且两军已成旗鼓之势,他耗得起,我却消耗不过。现有一计,可引慕容彦超主动出击,只要将其擒杀,敌军必乱。”陈得才道:“慕容彦超自诩熟读兵书,是位文韬武略的大圣,自然知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典故,其历来自恃骁勇,又有陛下督战,正是立功之机,刚刚我军一鼓失利,再退两局慕容彦超必当追击,以现其勇。诸位旦听我鼓金之声进退,勿要自做主张,不出半个时辰,必败慕容。”

“咚,咚!”鼓声再响,不知内情的军士虽心存疑惑,却还是跟着各自将领再次向慕容军驻地冲杀。

半刻钟不到,铙声传来,郭军又留下数千具尸体后,仓皇撤退。

“军师,计策虽好,可太伤士气,军中已现倦战之意。”郭威道:“况且王殷将军与驸马孤军深入,恐有合围之险。”

“要鼓舞士气不难,只是控不得法,必伤天理。若允诺大军攻入京城后,可随意掠财三日,兵卒当欢欣向前。用与不用,还请郭公定夺!“陈得才道。

”郭公,先破了眼前之难再说吧,等真攻下慕容彦超,就将大军屯于城外,勿叫兵卒入城便是,若朝廷有所恩赏,我等皆可不要,全都给予部下军士,以稳军心。”众将合议道。

“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各将安扶所部,佯做全力攻击,听到铙声就速速退走,以诱敌军。”郭威道。

鼓声三作,有了随意掠夺的诱惑,郭军再次冲杀,慕容彦超满脸不屑,挥兵抵抗。

两军胶作半响有余,郭军大将也无了初战的勇猛,将耸兵弱,三军渐落下风,铙声再至,郭军丢盔弃甲,又一次退去。

慕容彦超连挑数人,正杀得兴起,见郭威压阵败走,大叫道:“将士们,郭贼大势已去,正是立功之机,尔等随我乘胜逐北,平贼荡寇,已报国恩。”话音未落,一马当先,追击而去,身后中军发出如雷咆哮,紧随而出。

追出两射之地,离郭威不过三丈之距,慕容彦超举枪欲扎,忽觉身后有异,偏首望去,冰面湿滑,自家兵卒摔到不少,暗道不好,莫不是中了诱敌之计?郭威近在眼前,放其逃走,实属不甘,可形势如此,也是无可奈何,正欲退走,回守山头,忽闻敌营之中鼓声大作,郭威回马迎来。

陈得才双手各执令旗交叉贴于胸前,随着鼓声响动,两手外展,向前作抱圆状。

李弘义诸将见旗,各挥大军从左右回杀,势在将此股敌军合围。

“弟兄们,来回折腾了这么多次,也该好好出出这口恶气!杀呀!”

“只要胜了此战,我等共趋东京,京中的金银财物随便取拿!”

“杀十进一级,立军功的时侯到了。冲啊!”

在各将的允诺与驱策中,郭威三军叫嚣着,争先恐后折杀而回,好似慕容军的人头就是一袋袋钱帛,唯恐晚了争抢不得。

“慕容彦超,看你还往哪里逃。”郭威大喝一声,一夹马肚,拖刀冲来。

自已兵士滑困难行,此刻那里还跑得过贼军,只要擒杀了郭威,或有一线生机,思量如此,慕容彦超已无逃退之意,长枪一抬,催马迎去。

双方近身,郭威借马奔之力,双手紧握长柄大刀,提刀向上撩来。慕容彦超脚踩马镫,虚身站起,手中金枪划出一个囫囵,狠狠迎去。

“铛!”两兵猛然相撞,暴出一声巨响,溅起一片火花,慕容彦超只觉虎口处传来一阵的痛麻,枪杆险些飞脱。心惊未定,长枪复稳,回抽蓄力,对准郭威心头狠狠一刺,一道凌厉的寒气从枪尖透发而出,郭威身形急向后屈倒,红缨划脸而过,此击快而凌厉,决无半分拖泥带水,亏得郭威灵动矫健,换作他人早被一枪扎透。

郭威以股为支,侧向一转,腰腹借力,斜身旁立,耸肩塌首,横颈缩脖,同时手中长刀收拿至侧身中线,以防慕容彦超收枪压刺。

文表虽长,却只在电光火石间。两马错开,二人各正身形,拉缰止马,回身一通鏖战。又过五十余合,薄雾渐浓,只得辩视三丈,慕容彦超见久斗不赢,计上心来,枪法渐渐散乱,虚晃一枪,佯败而逃,暗中将马袋中的袖珍连环努悄悄去了机关,掣在手中,回身觑见郭威追来,抬手便射。

以慕容彦超之能,本未到力竭之时,突然败走,唯恐有诈,郭威心中也做提防,闻得雾中尖锐之声,忙侧身躲闪,五道黑影角度刁专,瞬发及至,如此近距,身形纵有千般灵巧,还是臂中一箭,大刀险些掉落,以手将箭杆斩去,一股蚀骨恶痛传来,郭威当即明白这箭头有毒,迅速封住右臂几个大穴。

传来中箭之声,慕容彦超轻拉缰绳,马速稍慢,意让郭威追上,郭威倒拖大刀,快速撵来,接至近前,慕容彦超转枪折身,对着郭威咽喉,嗖地刺来。

好一个回马枪,但见红缨旋起,似绽开的花儿,郭威心神一分,专注险被引去,如电般的枪尖眨眼急至。郭威本能地气导下盘,用力一蹬,跃起三尺有余,正好避过枪头。胯下马儿一声长啸,堪堪撑住这股巨力。

两次偷袭,皆为郭威避开,压箱的杀手锏以露,再无奇效,慕容彦超不由心生焦虑。自己中军被围,再不得脱困,怕要葬于此了。好在雾浓如纱,恰可借此为掩逃遁,心生去意,慕容彦超无意再战,催马向前奔去。哪知屋漏偏缝连夜雨,驰出不远,马脚一滑,倒卧冰面之上。待挣脱起来时,郭威已稳稳行至近前,低头一看,方见其马脚裹布,原来对方早做好万全准备,只怪自已自恃骁勇,中了奸计,“天亡我矣!”慕容彦超抑天长叹。

“父亲末慌!孩儿来助!”就在郭威几将慕容彦超擒住之时,浓雾中杀三十余骑长枪兵,将郭威隔开,为首一名小将,身无半甲,所着白衣白靴溅满血污,髻发纷乱,却难掩勃发英姿,慕容彦超定睛细看,正是长儿慕容继勋。

慕容继勋也不多言,带十余骑迅速将郭威环围后,举枪便刺。郭威一套灵雀刀法抢先使出,长刀似无重量一般,若蝴蝶蜻蜓,翩翩飞舞,灵动至极。刃破长空之声,如龙吟虎啸,气势磅礴。如织刀光,密不透风,泼水不进,十余枝枪头未得近身就被悉数削去,只剩得慕容继勋通体铸铁的长枪还算完好。

“啊!”惨叫声连绵不绝。

郭威连劈几人,破开围困对慕容彦超道:“慕容将军,若我不动真气内力,只谈这马上功夫,早为你杀了,论当今天下,你确可谓第一猛将,若再助纣为虐,枉殒了性命。实为国之憾矣!?如今尔军大势已去,不若投枪止戈,随我捉拿奸贼李业之流。”

“李业是奸是忠,圣上自会判断。你休要再言,纵使今日注定葬身于此,老夫也要取了你那项上人头。”慕容彦超道:“继勋,现在我等以多对一,那郭贼已中我毒箭,可武功不弱,仍不许轻心。”

“慕容彦超,你休得猖狂。”话音未落,郭崇威带着百余名军士从浓雾中蹿出,护至郭威马道:“郭公,雾深不辩,末将来得晚了。”

“爹!此刻不可硬战,郭贼虽势众,却几无战马,先回封地兖州重聚兵马再讨此贼不迟。万不可学霸王自弃乌江。”慕容继勋低语道:“我来寻爹爹之前,郑将军已在西北方破开一口,我等速速汇去,应还能逃出包围。”

“撤!”慕容彦超带着一众骑兵没入雾中,向西北方逃去。郭威此刻兵士虽多,可只有自己与郭崇威胯下有马,被对方几名死士纠缠后,想要再追,也不可能。

“崇威将军,战况如何?”郭威问道。

“回郭公,雾色未浓之时,我军已完成合围,收敌首级如割韭黄,此时应以歼敌过半。”郭崇威道。

“你我二人速至前线助战,以防生变。”郭威不顾箭伤,一提长刀,再次冲入雾中,郭崇威领着兵丁紧随其后。

“国舅何在?”身处御营中的刘承佑惊魂未定道。慕容彦超未曾与自己商议就带着中军追击而去后,就见郭从义似虎入羊群般直朝自己所在山头而来,幸得人数不多的左路军借地形拼死抵抗将其击退,此刻浓雾中的喊杀声渐渐平息,输赢难料,刘承佑心中忐忑难平,只想寻到一向为自己谋定诸事的李业。

“回陛下,我已派多人去寻,仍不见国舅身影。”苏逢吉道。

“战事一开,国舅听得动静,应该也是到军中各处寻找陛下去了。”郭允明道。

“现在情况如何,派出去打探详情的小队可有回来?”刘承佑再次开口,眼神中充满了期盼。

“报!~”刘承佑正询问间,御营外传来一声通报,转头看去,护卫正带着一军探进得帐来。

那军探满身狼狈,扑通一声跪到在地,哭丧着道:“陛下!我大军主力中了圈套,全军覆没,慕容将军不知所踪。”

“什么!这。。。”刘承佑一阵天旋地转,显些栽倒。

百官哗然,似热锅上的蚂蚁,顿足不停,三三两两聚堆窃语,不如该如何是好。

“报!”又一声通报再至,刘承佑心头一震,莫不是漫天迷雾,方才那探子所查有误?顿有绝境逢生之感,不由叫道:“快传!”

帐门掀开,快步赶进一名斥侯,气喘连连,深叹口气道:“启禀陛下,敌将王殷不惜以五千军马死拖李榖将军,主力只管向前,现以击破阎晋卿部,正调转部队向我驻地袭来!李榖将军怕也是支持不了多久了。”

“噗!”向来身体孱弱的刘承佑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吐出。

“陛下!”百官大惊,也不顾得君臣礼数,忙上前去为之抹背揉肩。

一片慌乱之中,郭允明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道:“诸位暂静,南回之路也不可行,当前之际,应着我余下左翼与一干内卫借地势坚守御营,定要让贼军认为已将我等困住,然后秘密乔装去寻袁山义、刘重进二位将军,他俩手中足有十万御林,以此为本再召令各节度使领兵来助,必可平叛。”

“郭大人之策确是可行!不知吾皇意下如何?”苏逢吉身为百官之首,为表临危不惧之态,淡然开口道。

“事以至此,一切皆由各位卿家做主。”刘承佑眼神昏暗,心如死灰,孱软无力道。

郭允明遂找来刘承佑替身坐镇御营,一切布置妥当后,君臣一行悄然溜走。

午时初,南风起,雾散,金乌现。

南军残部夺气,见大势已去,纷纷投顺,吴虔裕、薛怀让、李榖等人自缚来投,郭威大喜,亲解其缚,置寡酒相待。郭从义来报,御营中未见天子,郭威只得增派人手搜寻圣驾。

屯兵赤冈的袁山义、刘重进听闻慕容彦超败北,心知郭威士气正胜,若是借此时机绕至身后,与何进福形成夹击之势,必落个兵败身死的下场。二人一商定,遂也投了郭威。

刘承佑君臣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如漏网之鱼,虽有骏马充抵脚力,可在这雾中小道慌头乱窜,还是苦不堪言。

聂文进给郭允明使了个眼色,二人假作开路,先前去了。估摸着离身后一里来远,聂文进止马并肩道:“郭兄,不定郭威正带军去赤岗平袁、刘二人,此去不正往枪口上撞吗!再说身后那般废物都能做甚,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成,带着反到添乱。郭兄不嫌麻烦地。。。,我俩共事多年,你有何打算,可别瞒我。”

“就知道瞒不过李兄.”郭允明眼色一沉道:“当初为助刘知远称帝,其弟刘旻四处征战,九死一生。开创大汉后,不求名垂不朽,忠心耿耿只为安家保国,可刘知远一登大位,心生疑窦,将刘旻封了个河东节度使,远支太原那苦寒之地,太原府地瘠民贫,北有契丹袭扰。不摆明让他自生自灭么,此举着实让人心寒。”

“郭兄的意思是,我等到赤冈为假,实为奔太原而去?难怪你要支走所有御前士卫!”聂文进心思机敏,精于揣测,话锋一转又道:“可此去路途遥远,匪患不断。那堆废物方行这几里山路就叫苦不迭,要想安全抵达无疑痴心妄想。”

“事到如今我也实话和你说了,你以为就凭我这翰林茶酒史的职位,有何能耐收罗得如此多的奇珍异宝上下打点,就当笼络耄耋二老的那几幅下品字画,背后无人相助,怎可能拿得出来。”

“郭兄祖籍并州太原,莫不是早投李旻门下?”聂文进顿悟道。

“哈哈,不错,当初家主李旻初到太原,不嫌我家贫人溅,处处以礼相待,又救我于死牢,此般大恩怎可不报!刘承佑一黄口小儿,仗着父荫才得坐龙位,论那文治武功,怎可及我家主百分之一,要早换了我主,哪会有如今的动乱。不若将这昏君糊臣一便送往太原府,让家主挟天子以令诸侯,待到时局安定,再逼刘承佑作个罪己诏,将皇位名正言顺让出。”郭允明抚过脸上刀痕,声色并厉道:“你可知当年护卫森严的李业府上怎么就混进刺客,我舍身挨刀,甘作犬马,就是为了借其权势,接近承佑小儿。一切付出,只为今日。”

“小弟自幼每每读到韩信受辱时总感慨万千,也欲学他那般建一番功业,如今郭兄所为比之也不遑多让。”聂文进草生墙头,如今刘承佑大势以去,自要另寻出路,当即使出拍马神功道:“弟虽也委身李业门下,可郭兄深藏若虚之能,早令我心驰,至今以后,文进愿为臂膀,伴兄左右,待到了太原,兄长可要为小弟多多美言!”

“那是自然!”为免节外生枝,郭允明允诺道。

身后马蹄声传来,郭、聂便止了交谈,苏逢吉见得二人,一颗悬着的心方才放下道:”二位大人,前方可安全?后面雾散得急,我们还是快马加鞭吧!否则让郭贼见到,就走脱不得了!“话未说完,抢道而去。

郭允明冷哼一声,挥鞭跟上。

正午时分,最后一丝薄雾散尽,露出湛蓝深远的天空,众人来到一山头,躲身林下,个个疲惫不堪,举目四望,万里无云,却仍见不到赤岗驻军。郭允明心中疑惑更甚,按理说,自己带了这多官员同行,动静不小,即使刚才有雾所扰,可前来接护的死士也该有所查觉,难不成他几人等得不耐烦了,撒丫子跑啦?不应该呀!自己明明千叮咛万嘱咐不到五日之期,万不可自行撤退的呀!这才三是不到!再一看日头,怎么朝西北方向来了,不由怒道:“停下!苏逢吉,你个混旦,只顾着逃命,路走错了。”

苏逢吉自任宰相以来,鲜有人直呼其名,忽听这一声大喝,还以为是追兵敢到,险些自马背摔下。

苏逢吉正欲开口回击,刘承佑道:“方才雾过浓郁,错走了叉路也是正常,此时如何补救。”

郭允明回首看去,遥遥山间似有旌旗飘展,想是郭威派出寻觅刘承佑的人马正迎此小路而来,要回分叉之地重与死士汇合,风险太大,还好前方就是赵村,过村不足五里的路旁,自己还按排了另一拨死士,现在只能一路向前,速去汇合,方有逃脱之机。

郭从义沿刘承佑所逃小道寻了半天,仍无所获,正打算回转另寻他处,有斥侯发现于迷雾中掉队走散的一老吏。见得郭允明,老吏身如筛糠,都还未经盘问,就一股脑将刘承佑行踪指了。

郭从义与好友出京郊游时行过此道,料定天子一行应往赵村而去,遂着发了信号,带着小队先行赶去。

“郭爱卿,朕实在是受不了这一路颠簸。”一进赵村,刘承佑道:“朕看百官也饥渴得紧,不如先在这村中寻些吃的。”

这一干君臣平日里承口舌之利个个不遑多让,可这行马逃命却荏弱不堪,如鹅行鸭步,若不是顾着君臣之礼,早有人宁可等郭威来擒也不愿再逃了。

“也罢!强迫众人向前,也不比传讯让前方的死士来汇快上多少,所性让这群废物休息片刻,回了气力,省得到时还要分人照顾。“郭允明想到此处,便在村口路旁寻了间酒厮。

赵村比邻京师,虽带个村字,却是不小,一条正街宽阔笔直,足有三里多长,因常有京中达官显贵来此踏青,百姓渐做起了酒饭生意,这酒肆颇大,十几张桌椅足够围坐,只是前方交战的缘故,店中不见人影,聂文进叫了半天,才从后院走出个老汉。见了众人一身紧衣打扮,眉目间藏隐着贵气,老汉一惊,没想到此时还会有官宦之人前来游玩。

一叫吃的,什么也没有,后厨的伙计都要等开春之后方会前来做工,郭允明便叫上聂文进后厨帮忙,借生火之机,从怀中取出一包药粉,愉愉仍到火中。

赵村外静守的死士,忽见一股红烟直冲天穹。急忙收拾刀剑,向村中奔去。

”哒哒!“马声传来,众人心惊不已,若不成让郭威发现了行踪,竟已追到?

“陛下,郭威不是口口声声清君侧么,要的是李业、郭允明、聂文进几人,如今怕是追兵赶来,我等怎能逃脱得过,不如待郭、聂二人从后厨回来,将其绑了,送到郭威面前,看他还有何借口兵发京中。”苏逢吉对郭允明的辱骂怀恨在心,此刻的刘承佑早无了主见,正好借机赌上一把,万一郭威真只为报仇而来,无意称皇,说不定自己还能保住性命。

“陛下,苏相之言,一语中的,微臣相信,郭军将领中,绝大多数仍是归心朝庭,只因郭允明几人诛杀其家亲,将之逼反,我君臣与郭威并无仇怨,只是受了二人拖累!”

有人点火,自然有人煽风,众臣为救自保,通同一气,将罪因统统推到郭、聂二人身上。

听得前厅哄乱一片,郭允明、聂文进快步赶来,群臣一见二人,不待刘承佑表态,一哄而上,将两人按住。从叫喊声中,郭允明总算听明白了这群迂腐的儒生为何如此!二人被推搡着来到酒肆外,只见五十余骑上着青色断襦,下着犊鼻裈,一身精干打抢的汉子灭景追风而至。

苏逢吉抢步上前一指郭允明道:“郭军将士辛苦了,我君臣为这二贼一路挟持,刚刚方寻了时机,将其反制,正欲缚至军中!。。。”

还未说完,那带头汉子一鞭挥来,将苏逢吉打翻在地,也不理群臣惊愕,怒视着制住郭允明双手的几人,目光如刀,几人心底生寒,不由松了手,向后退走。

“郭爱卿,这是何意?”刘承佑一头雾水。

“你给我闭嘴!”此时的郭允明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再无顾忌,怒道:“承佑小儿,你竟然心狠如厮,竟敢让这群废物将我挷了,还要送至郭威营中,如此至我于死地!即然你无情在先,那就休怪我无义了。”语毕,从身前汉子腰中抽出配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刘承佑脖颈砍去。

可怜一代帝王,还未反应过来,只觉眼前血花一闪,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群臣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有人哭嚎道:“龙御归天了!”哭声一引而发,顿时号啕大作。

那汉子对郭允明道:“大人,要如何处置这群废物?”

“本想将一众君臣押回太原,可如今看他个个似妇人般只知哭啼,带着反成累赘,索性在此全部杀了,嫁祸郭威,家主亦可借此联络各路英杰共伐之。”

“杀!”那汉子一声令下,五十余死士跳下马来,抡刀便砍,这些平日里颐指气使、威风八面的大员,个个鬼哭狼嚎,跪地求饶。

“郭兄,杀得好,如此果断决绝,不愧为成大事者。”聂文进道。

郭允明斜乜一眼道:“今日之事,聂兄万不可向他人透露半句。”

“郭兄放心,文进一定守口如瓶。”聂文进点头哈腰道。

”我还是想信,只有死人才能做到守口如瓶,看在你我好歹共事一场的份上,就赏你自己动手吧!“郭允明对聂文进的苦苦哀求置若罔闻。

那带头汉子像提小鸡般,拽过聂文进仍到街上,淡漠道:”大人心慈,即赏你自尽,就快快动手吧,若让我等得不耐烦了,勿要后悔!“

看着大汉冰冷的面庞,无情的眼珠,聂文进知道,若再不动手,自己将会死得凄惨至极,纵有万分不甘,还是哆哆嗦嗦接过刀来,咬牙一挥,自吻而死。

大汉拾起腰刀,走到苏逢吉面前,一股尿骚传出,原来苏逢吉看着眼前横飞的手脚,早被吓尿了裤子,口中支支吾吾,竟已言不成语,大汉眉头一皱,将刀仍过去道:“我不杀妇孺弱残,你这废物自己动手吧!”

苏逢吉如得大赦般,拾起尖刀,干净利落地捅入腹中,随着眼前景物慢慢模糊,嘴角竟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大人,有人马正向村东口驶来!瞧衣着打扮,应是军队中人。”一观风的死士快马来报。

“怎么如此之快?都是这群废物拖累!快走!”郭允明一看百官屠戮殆尽,历声道。

众死士训练有素,闻言急上马背与郭允明星飞电急向村西奔去。

“快追!”郭从义一进赵村,正见得一众人影飞驰,苏逢吉与聂文进横尸街中,随着前方人影渐远,再顾不得寻视酒肆,大吼道:“天子恐被前方歹人所制,勿叫他们跑了!”

郭从义随身卫队个个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弓马骑射无所不精,拽过百官留下的马匹,奋起直追。

“弓弩手,勿要伤了人,都给我对着马射!”郭从义唯恐伤了天子,叫道。

“嗖、嗖!”破风之声响起,马儿中箭倒地,不停哀嘶悲鸣,众死士竟无一走脱,眼见郭从义将至,郭允明深知与其落入他手,不如也似苏逢吉一般自求个痛快,苦笑一声道:“各位兄弟,我等弑君杀臣,要是落到郭威手中,必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倘若有人招出了原由,那家主多年心血也会付诸东流,我等报效时候到了。郭某先走一步。”

“哗啦!”郭允明从身旁死士身上抽出钢刀,自杀而绝。死士中为首的汉子道:“依规矩,各位兄弟先走,哥哥随后就来。”众死士咬碎后牙,当中剧毒瞬间流出,弹指间便无了气息。领头汉子看着来到面前的郭从义,大笑一声,口中黑血吐出,不带一丝眷恋地闭上了双眼。

“唉!这等死士忠心耿耿,想必都穷苦人家的孩子自幼便被掳骗拐带圈养,终日饮冰茹檗,吃尽苦头,偶尔给些甜头,便是感遇忘身,竭诚尽节,可悲可叹!”郭从义自言道。

仔细堪查一番,尸体中未见刘承佑,郭从义心绪稍定,便着士兵分散村中各家搜寻,想起苏逢吉当街横尸,酒肆中似有惨剧,心中再生不安,快转回来,眼前血流成河,惨不忍睹,刘承佑整个身子俯卧,脑袋向后旋去,双眼圆瞪,不甘地对着屋顶。有军士从酒桌下发现几位浑身战栗的官员,结结巴巴好一会,才问清了事情原由。

天子驾崩,事关重大,郭从义差了名亲信速报郭威,又让兵士做了个木架将刘承佑尸身抬回,其余尸体寻了村中里正处理。

午时未过,最后抗军悉数尽灭,阎晋卿兵败自吻。三军休整完毕,郭威端座宝驹,目光深邃久远,良久,一挥手向京城行去,众将带军跟上,只留得身后战场狼籍,鸦雀悲鸣。

正是:

奸佞引征鏖,

将军悲挂袍。

相杀父子骨,

挽泣赴阴曹。

申时中,终于得见洛阳城露出尖来,饿了一天的军士抖擞精神,早已绵软无力的双脚又充满了力气,都恨不得肋生双翅,一眨眼间便飞入城中。

“报!”郭从义委派的亲信终于追上。

得知刘承佑于赵村为郭允明所弑,郭威想起昔日君臣二人相处的一幕幕,悲喝一声,栽下马来,搥胸号哭道:“天子驾崩!皆因老臣之过。”

陈得才等人忙扶起郭威道:“此非郭公之罪,帝遇害,只因奸小鸮心鸝舌蒙蔽圣上,谁念郭允明竟敢做出这等弑君之事,其虽身死,主谋李业尚未伏法,后赞等余党亦未除,当前应先火速赶往京中,缉拿宵小,以防太后被挟。”

一战下来,精力本就消耗得紧,又经此事冲击,郭威箭伤迸裂,毒气上涌,草草将诸事交于众将安排,便昏了过去。好在刘承佑出城所坐的銮舆未损于战火,正可让郭威卧睡当中。

到了洛阳城外,主帅昏迷,面对一群饥渴难耐的士兵,各将刚开始还可控制住自己的人马,可招降而来暂未分配管制的兵卒闹哄着要进城去,引得其他人跟着躁动,纷纷叫嚷着之前郭公可是准允大伙掠抢三日的。

眼看世态越来越不可控,隐有哗变之险,众将只得开门放行,熙熙人流如洪水决堤涌向城中,刹时间火光四起,烈焰腾空,整个洛阳陷入一片混乱。。。

郭威醒过来时,已值深夜,睁眼看去,正处府邸主卧之中,诸将皆数环围,想必入京后,一直相守至此,郭威遣了众人各自回府料理,王峻、王殷等京中亲属逢难之人起身告辞,匆匆离去。只余得陈得才等孤身之辈坚持相伴,郭威来至前厅,当中密密摆满了棺椁,一阍仆老汉正烧着纸钱,见得郭威,悲从中来,早已红肿的双眼又泛起混浊的泪花。

“老爷!”

“明叔,家中还有何人。。。”虽知柴氏及二子尚存,可府中这一具具冰冷的尸体都是自郭家庄时就跟随自己,郭威早将他们当做自己家人了,更别说当中还有不少旁支亲属,若在多存一人,心中也可多得一丝安慰。

“官军冲入府中时,大夫人让我到窖中躲避,方捡回一命,待无了动静我溜出一看,除大夫人、意公子、荣公子未寻得见,全府上下43条人命,早无了气息,我唯恐官军又回来割了首级去邀功,便把尸身全搬至地窖中藏好,将园中花盆移到窖口才让府上各位保了全尸,也亏得今日各位将军帮着净身收敛,才装了棺椁。最可怜便是二夫人,因感了风寒,便吃了安神药早早睡了,待老奴发现时还是那般安静。。。”这阍仆连日来东躲西藏,现在总算见了老主,不着边际地絮叨良久,最后说到伤心处,哽咽起来,再不能言。

郭威思及初秋将至,起兵出征之时,全府上下一心、家和人旺,儿孙满堂,人乐雍熙,尔今却冷冷清清,凄风苦雨中追忆起自己入朝为官,二夫人张氏为让自己放开拳脚,毅然留守郭家庄,送自己出庄子时的千万般不舍汇聚的宛然一笑,竟成了最后一面,那日的夕辉中,张氏每一句离别的珍重,眼眸中流露出的一抹抹忧愁,好似钝刀刮骨,疼上心头。

常言道: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张氏本出身官宦,知郭威旷达豪宕,不顾阻扰,下嫁郭家,平时里,与柴氏相处融泄,为照顾好郭青、郭意两兄弟,执意不育儿女,吃了半生苦,本想着待自己安定后,便着家奴去迎张氏入京享两天福,谁曾想,竟惹执帚殒命,一念至此,郭威大哭不止。

哭声凄凉,天愁地惨,见者无不垂泪。

“郭卿家,哀家替承儿请罪来了!”屏门中走出一美妇,身后跟着一老翁,定睛看去,正是当朝李太后,那老翁不是别人,正是冯道。

半晌,郭威方止住了哭声。李太后双目红肿,神情憔悴道:“都怪哀家管教无方,才至今之悲局,若当初承儿听劝,怎么会落得如此田地,即他已尝恶果,卿家心中万般怪罪都倾于我身便是。”

“臣该死,本欲清除奸佞,匡扶社稷,却救驾不周,致天子驾崩。”郭威拭去泪水道。

”郭卿家。。。“李太后哽咽道。

“郭公勿需自责,你三番五次密书力劝,已尽臣之本分,若无你派人寻我,我也不会明白当中历害,更不可能早早安排太后从密道逃至你府中避难,让后赞扑了个空。”冯道道。

“郭卿家,丧妻断子之痛,哀家何尝不知!可今国无主,其能久乎?本为保国安家的大军已无人管制,在京中烧杀抢掠,肆无忌惮。这满城百姓不知又要添多少孤寡。”李太后本是穷苦出身,跟随刘知远多年,见过太多因兵事而遗世的孤寡,看着入城的士兵,恣意烧杀,强忍丧子之痛道。

郭威不解地看向陈得才等人,陈得才一脸窘态将入城之事说了。大军饥火烧肠要想拦住无疑螳臂挡车,纵然自己清醒,以当时之势,也阻止不了,郭威便无半份怪罪,当下命何进福带部传令三军,禁剽掠,若有不从者,速斩之。

何进福领命而去,冯道开口道:“郭公,如今幼主宾天,国不可一日无君,现该如何?”

“郭卿家,先皇一生劳苦,只留得三子,承训、承佑已亡,今独余承勋,只是承勋向来心慈,就怕魄力不及,你看能否扶持。”李太后抢言道。

“一切但凭太后做主,威自当呕心扶佐。”郭威道。

诸事商定,郭威着众人护送太后、冯道至刘承勋府上叙事,只剩得柴荣与阍仆静静相伴,昔人已逝,只得将万般思念默默埋于心底里祭奠。

次日清早,府外传来喧哗,柴荣开门一看,王峻等人正押着后赞及其亲信愤愤而来。一入厅,所缚之人便被按翻在地,被王峻等人杀了,已祭亡魂。

而李业,在慕容彦超与郭威大战之时,悄身躲入密林,以观战局,得见中军败降,便知大势以去,遂快马赶回京中,偷潜至内库取了多许金银,由西门只身出逃,不料身上黄白之物显露,为绿林刧杀。至此,一干奸佞终得报应,尽数身亡。

午时,太后传来懿旨,召郭威入宫商议要事,原来刘承勋久病卧床,太医诊治多日也不得效,赢弱之躯,恐难为天子。郭威只得另推刘赟为帝,刘赟本为刘旻之子,从小伶俐乖巧,深得刘知远喜爱,便将其收养。如此亦算皇子,立之也是名正言顺。只是刘知远病重之时,为保刘承佑安稳,将刘赟封为徐州节度使,运支东南,使其与远在西北的生父远远相隔。

议定,太后便着人远赴徐州奉迎刘赟,加封郭威监国之职,已助自己监朝,暂稳江山。

刘赟动身来京期间,契丹得闻汉国无主,趁机发兵南下,郭威只得再次率军北上,途径澶州之时,一干旧部忽觉此情何其熟悉,前次北上,全家遭诛,这刘赟与刘承佑同宗同祖,对大伙必是心有离析,做了皇帝后保不准用温水煮蛙之法慢慢处置自己,索性兵变而起,推选郭威称帝,若郭威推脱,众将便不再率部抵御,任由契丹灭国。

郭威无奈,只得速返京师,请李太后与冯道出计解决,冯道却道,军心所向,无可奈何。李太后纵有不愿,也知势不可违。只能默思良久,意随冯道。

契丹步步逼来,事态一发严峻,为抚众将,郭威只好在冯道等人主持下于正月丁卯日,顺应大势,接过帝位,黄袍加身,国号大周,改元广顺。

想起昔日刘承佑曾与自己戏言钝驴化龙竟以成真,郭威感慨不已。继位后,马不停歇,挥师北上,不科契丹曾在邺都与郭威对峙数月,熟知其用兵有方,作战勇猛,是块难啃的硬骨头,见郭威得权,便悄然退却。

刘赟抵京之行方至宋州,消息传来,也无可奈何。为慰之焉,郭威着封其为湘阴公,准予回太原与生父刘旻团聚。且料刘赟整日唉叹皇位痛失,忧郁成疾,病死于宋州。其父刘旻太上皇之梦幻灭,回想当初忍痛送子布局,却换回爱子身死,追悔莫及,心中不免对郭威恨之入骨。

正月底,柴氏随万猛秘密来京,琴瑟相见,追思成忆,泪满衫襟。柴氏经此一事,看透权势官利,只私待三日,便欲回去照顾两位儿媳。郭威本无心皇权,怎奈大周初建,天下内忧外患,只好与柴氏、万猛商定万万不可将二子存世之情说出,只待天下安稳,寻位怀瑾握瑜、文韬武略皆长之人禅位于他,自己便回家一过子孝孙贤的日子。

广顺二年,定难军节度使李彝殷变节,刘旻认契丹皇帝耶律阮为叔父,趁机暗借辽国势力,于太原自立为帝,建立北汉,袭用乾佑年号。大周所辖麟、府、胜三州便为北汉、定难阻隔,遂成飞地。幸得原永安节度使折从阮在管理三州期间,励精图治,时时整兵备战,北汉来侵,全员皆兵,打得刘旻狼狈逃窜。

期间,借大周北乱,慕容彦超联合南唐起兵反周。郭威率军亲征,南唐军败归,慕容彦超投井自绝。

至此二战过后,大周初安,全国止戈休养,郭威雷厉风行,在柴荣等人协助下,力排万难,改革累朝弊政,整顿吏治纲纪,废止前朝许多残暴之刑,严禁官员所谓进奉的羡余物色,严惩贪官。招抚数十万幽州流民,授田予地。诸有益者,渐使百姓安居乐业,国富兵强,就连迅速崛起,正值鼎盛的辽国也不敢轻触其锋,北汉及周边各国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广顺三年十月,万猛密至宫中,将柴氏因故身亡之事告予郭威,此后,郭威思念亡妻成疾,身上箭伤复发,时到年末更是卧床不起,深知自己时日不过,遂撰了遗旨,传位柴荣,并叮嘱柴荣,自己死后,更应节简,万不可厚葬,只需瓦棺纸衣便可。显德元年郭威病重驾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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