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没有那么伟大,我不想要自己死掉,即使要再背负一条离的命,就算是杀离的人是我好了。
我奔跑起来,衣角卷携起地上的梨花,像激起了千层波浪。我苍青色的身影淹没在夜色中。
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但是洛都城内还是灯火灿烂,我踉踉跄跄的摸到丽云轩,我对门前的姑娘说:“我找夏姬。”姑娘们只是怪异的看了我一眼,纤指指向大堂内某一方向,继续和客人们谈笑去了。
夏姬看到了我,我看见她原本笑意浓厚的脸上表情立刻一僵,我喘着气小声的叫她:“夏姬......”
“嗯?”她敏锐的拉起我的手走向里间,门关上的瞬间,她一手撑着桌子,一手狠狠的抓着我的手腕问:“怎么了?”
我眼睛一直望着她纤长的左手压住的桌子上的纹样,是一株繁盛的梨树。她的手正好盖住了梨树的枝叶和繁花,就像是扼住了梨树的咽喉。
“你倒是说话呀!”她狠狠地拽住了我的手腕摇晃,有些被挤压的刺痛,在手腕上。
我倒吸着凉气,说:“离,他,滚下山崖了......”
“什么!”夏姬疯了似的大叫,“那现在呢!”
“我不知道......”
“你!”夏姬瞪大眼睛,把我往椅子上一按。转头打开了房门,对门边的小婢女说了几句话。然后转身对我说:“你病还没好吧。好好待着,不要乱跑。”
瞬间,她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又恶狠狠地说:“要是小雅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死定了!”
我倏忽从椅子上弹起来。她最后看了我一眼,风风火火的走了。
我静静地站着,听着房外的声响。由歌舞升平到喧哗,再渐渐平静下来。
我悄悄的把门打开一条缝,外面是一片漆黑,连个掌灯的小丫鬟也没有了。我不由得目瞪口呆。
蹑手蹑脚的走出丽云轩,漫无目的的在洛都游荡。丽云轩附近聚集着很多人。吵吵嚷嚷的说着丽云轩的暂停营业,猜想着原因。
我面无表情的挤过人群。走来走去,却还是身不由己的走向玉霄山。
天!这还是玉霄山么?印象中,一直把玉霄山当做恬雅,文静的少女。梨树是她的花簪。
现在,她却是待嫁的新娘,漫山火把把她映照得通红,洁白的梨花也被染成了血红的颜色。
黑暗中,火把如长龙,如流萤,女子娇软的叫声,男子雄宏的声音混杂,交错着,是一支急促的,竭尽全力的歌。
好在,大部分人都聚集在后山的崖底和崖上。我东蹿西蹿的,回到了我们的小屋。
我就这么呆呆的坐在床上。我在等,我妄想离走过来,叫我起床,又或者笑着对我说:“阿白,醒来了呀?马上就可以吃早饭了。”
可是我没有等到,我望着窗外的天色由墨蓝变为苍青,然后东方隐隐显示出一朵白色的梨花。我叹了口气。
然后,我找来纸笔给夏姬留信,我只是说,我对不起离,也对不起夏姬,我说,梨树下还有二十多坛梨花白,全部留给夏姬。我说,这是这世上最后的梨花白。我说,请务必让离有一个体面的葬礼。
再然后,我收拾了包袱,找出了娘的首饰匣,留下了一半压在信上,再翻出了剩余的银票,动身离开了小屋。
来到老梨树下,我伸手抚上了树干,眼睛被满目白色眩晕得有些生生的疼,我低下了头。
“走罢,走罢。”我对自己说。俯下身。顺手拾起一枝完整的梨花,别在一支簪子上,小心的放入首饰匣。
漫山的人还在寻找着什么。只是不在需要火把的映照。玉霄山经过不眠的一夜后,有恢复了往日少女的形态。只是,喧嚣依旧。有些东西,能被时间改变,有些东西,却不会被时间洗涤.......
我熟稔的蹿下山,心中认定,凡是夏姬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吧。也许除了离?
......
突然冒出的想法让我自己都被吓到了。莫非,我其实一直在和夏姬争离?我甩甩头发,不想也罢。
只是,我想最后再看离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