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第三次看到梨树开花。
一夜风起,早晨起床,推开门去,白色仿佛遮天蔽地,小小的白色碎屑纷纷扬扬飘舞,离站在树下,拿着小铲子,把原先埋下的酒坛子挖出来,风卷携着香的气息,弥漫着。
我扶着门轻叹:“离......”
风又起了,我用手缕了缕乱飞的头发,拢着外袍缓缓走到梨树下,走到离得身旁,伸手帮他拿下头发上误落得梨瓣。
“阿白,你起床了呀。”他抬头朝我笑。
“嗯,”我揉揉他脑袋,“你这是在干嘛?”
“原来埋的酒好了,我挖出来,等一会我们尝尝。”他开始把挖出来的酒坛子搬向酒窖。
“之前的洛酒?”我皱皱眉,却也搬起酒坛一起走向酒窖,“我帮你。”
我几乎要忘了这些酒了,漫长而平淡的岁月,冲刷着我的记忆。像风冲散梨花一样,有些事情的记忆被殆尽了。
即使,每月初七,都会有丽云轩的人抬着两坛酒上山。但。都是离来摆弄的。当初,也是他让我向夏姬买的酒,我只当他是要喝罢了。
“不用了。”离伸手拦住了我,“阿白去洗漱吧,早饭后就可以坐下来喝点酒了。”
“那好吧,我把这两坛搬完就好。”我安然的点头。
早餐是糙米煮的粥,三年落寞的光阴,磨去了我骄傲的习惯,却磨不去一些东西......
离把桌子搬到了梨树下,我默默地吞咽着寡淡的清粥,望着漫天梨花飞舞,白色,最最纯洁,最最接近死亡的颜色。苍茫无力的颜色。
倏忽有些昏眩,风伴着花香,似在嘲笑我。眼睛有一些微辣的疼。我眯上眼睛,背过身,使劲揉了揉。
然后,我闻到了浓烈的酒香,混着梨花的香味,有些醉人。
目光移回,离把酒坛子开了封,正小心翼翼的把酒倒入两个碗里。
好吧,我承认。至今我们的日子过得依旧贫苦。我们没有翡翠的酒杯,没有细瓷酒壶,有的只是几个破了口子的粗瓷碗。没有婉约的雅致,却也平添了几分豪迈的滋味。
酒色清浅,比当初的洛酒略深,颜色偏青。
离举起一只碗说:“阿白,尝尝吧。这酒没有洛酒烈,特地为你酿的呢。干!”
我也举起碗,好奇的尝了一口。嗯,果真不烈,酒香还在,却是甘洌的味道。浅浅的药香弥漫在口中。
“好酒。”我轻叹,“你自己弄的?”我这句话似问得有些明知故问。
“嗯。”离很豪迈的样子,猛的灌下一碗,有一点点酒从碗角滑落,滑到他的下巴,略微停留又滑至颈项,滑过锁骨,终没入衣襟。
我恍惚的伸手帮他拂去酒渍,他伸手一拦,胡乱的用袖口擦了擦嘴,开心的笑出声来。
“那我们给这酒取个名字好不好?”我偏头看他,默默起身倒酒。
“阿白来取吧。”孩子也偏头看我,再仰头灌下一碗酒,笑意越发的肆意浓厚。
“我?”我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摇摇头。“不行。我没读过什么书,还是你来吧。取好后,等下月初七,丽云轩的人再来,就叫他们搬一半下山给夏姬可好?”
我心中默默算着,这些大坛子酒分量算是很足的。从去年七夕后,丽云轩每月初七都送两坛子来,至今也应有将近二十坛了吧。再加上,重新酿制后每一坛子洛酒又可以制出两坛新酒,也就是说,即使送出一半,二十坛给夏姬,我们俩还有二十坛,是不是太多了?我想着,咬了咬嘴唇。
“哎?我也是这样想的.唔......”那孩子,又喝下了一碗酒。我皱皱眉,酒虽不烈,但我也不希望他喝太多。“这酒成时正是梨花盛开的时候,就叫梨花白,阿白你看可以么?”
“梨花白......”我在口中默念几声,犹豫着点头说,“好。”心中却总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名字,虽然美得惊人,但却让我有一种极容易消逝的感觉......
就在这梨染白的第三年,山风混合着梨花娇嫩的气息与清冽迷人的酒香,吹遍了洛都的大街小巷。
丽云轩的生意也在这香风中日益红火。因为全洛都乃至整个尚林国的人都知道,丽云轩里有一种特制的酒,酒的香味像极了洛都特产的洛酒,但这种酒不烈,微甜,一开封能香遍整个洛都。重点是,这种酒,只有丽云轩才有,不菲的价格后是一个及其美妙的名字——
梨花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