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
是的,他只是笑。
说来也奇怪吧,他的笑不狰狞也不凶恶,那是一种很健康很好看的笑。
我住的地方是山顶的一处阁子。这几天我仔细观察了这这里,这座阁子叫金缕阁。很大,但是只有我一个人住。从阁子往山下走大概五百级台阶有一个哨岗,只是我从来没见过哨岗里的人上来,除了那个哑巴,除了我,这里似乎就没人来了。
直到今天,我看到了夏小正。
“这样啊,那我带你在这里逛逛,认认人。过两天我们去城里玩好不好?”夏小正想了想,做了这样一个简略的计划。
“好吧。”我无力的点头。
“怎么?不开心?”夏小正看我无精打采的样子问。
“没什么事做。闲得发慌。”我打了个呵欠说。
“呵呵,过段时间就有的你忙了。要不,你去和九葵学跳舞?”夏小正戏谑的说。
“好。”我点头。
夏小正一定是没有想到我会答应,不由得张大了嘴。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跳舞指不定不比九葵的差呢。”我淡淡的说。反正我习武,说实话,白家宁安剑法的套路倒真有点跳舞的调调。
“这个你可就比不过了。九葵可是我们南方著名的落花芳的牌子:九姑娘啊。”夏小正笑着说。
落花芳的九姑娘!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这是十分十分出名的。只是,我不知道,原来这就是九葵。
丢脸丢大了,班门弄斧。我僵着脸说:“抱歉,没听说过。”
此时,其实内心是有澎湃的,不,不只是澎湃,是波澜壮阔。那种像是被人拆穿谎话的感觉,像是有火,从谎言的出发点嘴部灼烧到耳根。
我的一举一动自是被夏小正看在眼里的。但他只是一笑,转身引我向山腰走去。
下到山腰,正赶上准备吃晚饭的时间。我讨厌吃饭。
我停在射雕厅的洞口,迟疑着,不敢进入。夏小正走到我身边,小声的说:“放心吧,不会有上次那种情况了。”
我摇头,把眼睛瞪得很大。因为,我看到大白从夏小正身后走过。然后他也看到了我,一脸我辨别不出的表情,真的,其实一个汉子长得特别的魁梧,凶神恶煞的时候,他的所有表情都很难分辨。
我往后退了一小步,一想,不对,又往前走了一步。他的板斧就在我的鼻子前不远的地方,轻轻地颤动。
夏小正一撇嘴,不去理会大白,对我说:“你该相信自己。你有你自己的骄傲和地位不是么?不该么?”
我眨巴眨巴眼睛。
“至少该相信我吧。”夏小正说,然后笑。真的像是蛊。他该死的笑啊。
我不由得低下头,跟在夏小正身后。
身旁不断有人经过,经过的速度有快有慢,而我们走得不急不缓。本就幽深的通道,更是显得冗长。
明明是快要到了吧,我已经依稀看到白色的地面和白色的穹顶反射出的明亮的白色的光了。明明很多人,却很安静。
又是那种,像是等待什么人的情况。
踏入洞穴的那一刻,仿佛置身于肃穆的灵堂,黑白相间的空间里,压抑又紧张。两壁上的灯盏把洞穴照的仿若白昼。不知道是不是我太久没来了。还是记忆里这不是个好地方,在上次的时候。我觉得,现在这里比上次要亮堂的多。
区别不止在这里。长桌正中的原先那张空着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一脸淡然,看到夏小正脸上立刻绽出了光彩,看到我的时候,他咧嘴笑了。
我突然知道了,总是笑着的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的笑往往包含着太多的秘密。
比如说眼前的人!
是他!我心里第一反应。
这是那个每天给我送饭的哑巴仆人啊。
不对,我自我否决的摇了摇头。那个位置!嗯......我不是没想到,而是不敢确认。那个位置,坐着的,不该是这山寨里的大当家么?
我偏着头,用一只眼对着他,微微的眯了眯。
那人还是只有笑,他的老动作。我看了不止一遍的动作。然后,我差点要怀疑,即使他是大当家,那么,大当家莫非真是个哑巴?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开饭吧。”中气十足,不缺威严。
把我吓到了。
当你听到一个哑巴突然说了一句话,中气十足后,大概会和我这时的感觉相同。
夏小正刚要落座,看到我又呆住了。皱眉摇头。被身旁的人用力拍了一下,才依依不舍的离开自己的位子。回头小声说:“玩什么呀。”走向了我。
他把我拉到他身边,用力压着我坐下。我惊恐的望着他,他不看我,我又转头,望向了那个大概是大当家的假的哑巴。对上了他的刀疤,不安感更强烈了。
不等我反对,马上有人坐不住了。是大白。他又站了起来,带着他的板斧,虽然不再是上次那种嚣张的模样,但也是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可是刀疤脸的假哑巴朝他瞟了一眼,大白便讪讪坐下了。我听到身旁夏小正不屑的“切”了一声。
有那种表情的不止大白一个。我真不知道,有朝一日,我一个动作也能引起那么多人的不满。我一直以为,我是人畜无害的。可是,这样的感觉,让我感到了丝丝兴奋。
这一次,我是“被”坐在了夏小正和刀疤脸的假哑巴中间。也就是说,他们把六张虎皮椅子加成了七张。我被放在了大概是大当家和二当家的中间。
不只是那些堂主,连红衣的四当家,那个用弩的青年,听说叫朴玉斗的都不淡定起来。
这个座位是什么意思啊!左边是夏小正,右边是大当家。这,不该是我坐的吧。刀疤脸这时扭过脸来观察我的表情。我努力装出一副与现场气氛格格不入的淡定表情。
然后,他又笑了。
我突然觉得那个笑不再憨实,反而像藏着阴谋。我身下的椅子也仿佛烙铁一般,煎烫着我,从皮肤到骨头,最后连心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