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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病(2)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去了,梅珏绫忘记了自己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以及现在应该是什么时间。她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摸索着枕边的手表。她的第一感觉是,现在是早上,上学快迟到了。

“阿绫醒了!”

倪雪莱推开了门,然后站在门口欣喜地大喊,随后,归裳翰围着围裙冲了进来,扑到了梅珏绫床边。

这时阿绫才彻底恢复记忆,想起了她是在楼下晕倒的,倒在了归裳翰的怀里。

“阿绫,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得什么绝症了呢,不过是发烧啊。”归裳翰似乎有几分失望地说。

梅珏绫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沉默中用目光咒骂了他。

“怎么说话呢,你个死王八!”倪雪莱狠狠地推了归裳翰一把,同样从眼睛里射出两把仿佛要捅死他的剑。

梅珏绫楚楚可怜地扑到倪雪莱的怀抱里,怯生生地说:“还是妈妈好,爸爸一点都不疼我。”

倪雪莱的眼睛里瞬间流入一股邪恶,她严肃地纠正了一个错误:“应该是不治之症,这样听着更顺耳。”

梅珏绫一顿乱扑腾,然后晕乎乎地又倒在了床上。

“好了好了,不闹了,阿绫,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倪雪莱摸了摸梅珏绫的额头,又和自己的额头对比了一下,蹙着眉头沉思了半天还是决定拿体温计给她再测一下体温。

“除了饿,好像没什么别的感觉了。”梅珏绫做起来认真地说。

“我早就料到了!”归裳翰得意地扬了扬头,“我特意买了一只鸡给你炖了一锅鸡汤!”

梅珏绫从归裳翰身上隐隐闻到了鸡汤的味道,觉得自己更饿了。

“你居然还会炖鸡汤?真是新好男人啊!妈妈,你真有福。”梅珏绫笑眯眯地说。

“我这种传奇男人什么不会啊!想我归裳翰当年……”归裳翰打开了话匣子便没完没了地自夸起来,直到梅珏绫和倪雪莱一起向他喊“SHUTUP!”

三个人沉默了一小会,归裳翰突然问:“阿绫,你怎么也会晕倒?”

“会?”听归裳翰的语气,晕倒似乎是一项很难的技能。

“没错,在我印象里只有琼瑶阿姨和金庸爷爷的电视剧里会出现晕倒的情况。我这是第一次见到晕倒,而且晕了这么久,真的吓死我和诗人了。”归裳翰一本正经地说。

“阿绫,告诉我你有没有前科?”倪雪莱也问。

“我保证这将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晕倒!我将来一定会好好照顾身体不辜负爸爸妈妈对我的关心。”梅珏绫伸出右手竖起三个手指头,“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我估计我只是晕了一小下,然后因为生病了不太舒服就直接睡着了。”

“总之,记住你的保证!”倪雪莱严肃地说。

梅珏绫猛烈地点头。

“呀,我的鸡汤!”归裳翰突然惊叫,然后一路碰撞冲回了厨房,紧接着又是一声声惨叫。倪雪莱和梅珏绫几乎已经猜到了鸡汤的结果,她们甚至想找一块石碑写着“小鸡冤死之墓”。

“你猜,我刚晕倒时想到了什么?”梅珏绫突然对倪雪莱说。

“什么?”

“你那里下雪了吗。”梅珏绫说完后停顿了几秒,解释道,“当时,眼前一片白茫茫,我以为下雪了。我觉得我和你们似乎在不同的世界,我特别想问一下你们那个世界下雪了没。”

梅珏绫的脸上虽然挂着淡淡的笑容,但倪雪莱的脸却僵住了。

“干嘛说这种好像死了一样的丧气话。”归裳翰又出现在门口。

“如果我真的“英年早逝”了,每当下雪你们都会想起我吧,你们也许会去我的墓碑看我,是不是?”梅珏绫说的很起劲,好像自己真的得了不治之症似的。

倪雪莱的眼圈红红的,想大声骂梅珏绫几句却又怕自己哽咽。

“你就自己在那儿瞎琢磨吧!还想让我想你?美死你个臭丫头,你死了的当天我就忘了你!再有,不要再玩睡美人的游戏,这里没有王子,没人能吻醒你!”归裳翰恶毒地说。

梅珏绫对他做了个鬼脸。

“王八不会是想代替王子……”倪雪莱很有深意地笑了。

“变成王子的是青蛙,乌龟一辈子都不会变成王子!”梅珏绫同样恶毒地说。

“好了好了,别再讨论王子青蛙王八这种恶俗的话题了,阿绫不是饿了吗?我去下楼去买点吃的吧,你想吃什么?”归裳翰懒得和她们讨论这种让自己自卑的无聊话题,穿上了大衣准备下楼做一些为人民服务的事。

“苹果,皮蛋瘦肉粥还有小笼包!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还想尝尝王八汤!”

归裳翰及时关上了门,假装没有听到梅珏绫最后点的那道王八汤。

倪雪莱和梅珏绫在房间里大笑。

“诗人,我想听你唱歌!”梅珏绫突然说。

“吉他呢?”倪雪莱问。

梅珏绫交代了吉他的详细位置,然后美美地坐在床上等着倪雪莱过来给她唱歌。

其实最早是梅珏绫提出要学吉他的,然后两个人一起买了吉他,找了个吉他班,但是梅珏绫学了不道半个月就没了新鲜感说什么都不肯练了,而倪雪莱却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弹吉他的料,刻苦地练起吉他来。

倪雪莱抱着吉他坐到了梅珏绫的床上,盘着腿,弹起简单的小调,轻轻地哼唱起来。梅珏绫倚在她的肩上,闭上眼睛陶醉于音乐之中。原来倪雪莱的肩膀也那么的温暖,能给人安全感,她想就这样一直靠着她的肩上听她弹吉他、唱歌,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匆忙跑出去的归裳翰没看到站在楼门口附近的杭均穹,杭均穹也没和他打招呼。她可以猜到归裳翰刚刚从哪儿出来,她知道梅珏绫的家在这个楼。杭均穹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转身离开了。

她本来是要来游家看游若零的,但现在她不想见任何人,而且她后悔自己做的那个决定。她望着天空,长叹了一口气,漫无目的地走开了。

也许儿时的一切不过是梦幻,也许是她离开的太久又太多事情改变了,但是她不会忘记那时候的自己有多么悲哀。因为妈妈把精力都投入在生病的哥哥身上,她努力想让妈妈注意到自己,于是她故意把自己的衣服弄破,她故意不要剪指甲,她故意让指甲间都是黑泥,她故意不去擦脸上的鼻涕,她故意把手绢弄得很脏,她故意装笨每样功课都不及格……她故意做了太多的事情,但还是得不到关爱,甚至还失去了小朋友们的友爱。

她有时候甚至纳闷当时自己怎么没有自杀,也许就是因为归裳翰的存在吧。

在所有小孩都不和她一起玩时,只有归裳翰会走过来对她笑,然后说,你的玩具好像不错,我们一起玩吧;在别人都欺负她的时候,只有归裳翰会站出来阻止大家;在她摔倒在地上因为疼痛而失声痛哭时,也只有他会站在她身边哄哄她。也许那不过是很简单的善意行为,但是对于杭均穹是有着非凡意义的,她第一次感觉到关爱,第一次明白什么是温暖,所以她为了归裳翰决定改变自己。

她为了归裳翰离开了原来的学校,转学去一个女校。她尽全力让自己做到最好,然后回来准备给归裳翰一个惊喜,但等她回来后,她看到的归裳翰眼中只有梅珏绫,尽管她刻意地接近他,他也从未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难道她那个善良的归裳翰被梅珏绫杀了?

她突然感觉到了脸上的眼泪,原来一直在流,只不过她的悲伤已经不再是眼泪能够表达的了。

她恨,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恨谁在恨什么。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万里无云,正如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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