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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深秋,傍晚时分。刘兴宇骑着自行车拼命地往学校飙。半小时前,他终于送完了最后一份“大喜庆”快报——这是一种很垃圾的超市广告,做得像一本粗制滥造的杂志,里面充斥着无聊的商品图片和价格。这种杂志的编制手法是:把原先价值10元的商品标价12元,再写上“价格狂降20%”、“低于成本价销售!”等鲜红、刺眼的小字——仿佛开大型超市的人都是些赔本赚吆喝的脑残人士。真想不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看这种鬼东西;某些大婶离了它简直连命都没有了!她们看到这种图片,就会觉得心里奇痒难耐,仿佛有100只毛茸茸的兔爪在挠。在这种情况下,这些人就会吃不香、睡不着,觉得精神失去寄托,灵魂没有依靠。过一段时间,兔子们就会集体发疯,它们在这些人肚子里拼命地狂蹦乱跳,仿佛嗑错了药。这个时候,如果这些人不马上冲到超市去买几样东西,就会立刻死掉。而有些人甚至会为了五毛钱的优惠花20块钱打的专程去购物!而且她们所买的“优惠商品”极有可能是在三、五年内都用不着的。似乎某些人活着就是为了买所谓的“便宜货”;如果说生活中还有什么能让她们激动,那就是超市广告上“降价0.3元!”那几个赏心悦目的小字。假设有一天所有商店的货物都统一售价,就很难想象她们活着还能有什么乐趣了。

那时玉北大街上的情景,不用说,就像计划生育宣传册上用来说明中国人口问题的照片一样。刘兴宇好像骑进了二十多年前的上海外滩——大街上车跟车之间就像小别重逢的新婚夫妇,当真是一刻也分不开。那些车连起来就像一条患了严重哮喘的毛毛虫,蠕动一下就得停下来喘半天的气;有的时候,一口气多爬几步就会因缺氧而昏死过去,大半天也动不了一下了;就当你以为它已经死掉的时候,它又会像诈尸一样猛地向前拱上几步。汽车司机由于长年累月处在这这种状态下,逐渐进化成了两种人:一种人由于心急火燎而拼命地按喇叭,仿佛前面那辆车里的人耳朵不好使。只有让喇叭一刻不停地吼着,才能让那个聋子意识到后面还有人;另一种人则以冷漠的眼神对前者表示由衷的鄙夷。在他们看来,前者的行为就像狂暴的大猩猩拍着胸脯吼叫一样——不同之处在于,大猩猩有着强壮的胸肌;而前者只有狭窄的“鸡胸”,所以他们才会这么容易恼怒。相对而言,车旁那些骑自行车的人几乎个个都成了闪电侠。尤其刘兴宇那辆自行车,可以像泥鳅一样见缝就钻,然后从两辆车的夹缝中喷射出来,就像出膛的子弹一样——说起刘兴宇那辆二手车,真是烂得可以:油漆多处剥落;刹车形同虚设;踩起踏板来,却时不时地显露出紧急刹车的效果;有时候,骑到十字路口正中央,那辆车就会适时地出现类似于手刹捏死的症状。在这种情况下,刘兴宇就会站在踏板上卖力地摇晃好一阵子,而那辆车就像生了根一样,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前进一寸了。这时就会有交警走过来,皱着眉头问:“干啥呀?小兄弟!演杂技呢?”刘兴宇只好苦笑着说:“哈哈!被你看出来了!”接着,他会用一个后空翻接转体360度从车上跳下来,然后扛起那辆车,一溜烟跑到马路对面去——只留下一个目瞪口呆的警察。而神奇之处在于,每当到了马路对面,那辆车就恢复正常了。这就使刘兴宇产生了一个怀疑:那辆自行车对于过十字路口有心理阴影,并且那极有可能是缘于它与前任车主相处时恐怖的经历……

另一方面,作为刘兴宇来说,这种车不论是上中学时还是大学毕业后,他都绝对不可能骑——如果实在要骑,他就会戴个面具把自己的脸遮住,以免被熟人认出来。但是在大学期间,他居然会毫无顾忌地把那堆废铁骑到大街上去。由此可见,大学的学生证可以使人的脸皮变厚很多倍,让人可以去做很多之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怪不得连那种垃圾透顶的大学也有人拼了骚命地往里挤!

话说回来,那辆行自车虽然年事已高又伤痕累累,但刘兴宇高超的车技弥补了装备上的缺陷——好比武侠小说里的牛X高手,随便拿根草,也能敌过对手的神兵利刃。在这种情况下,公路就变成了他的赛场兼舞台。虽然他不喜欢表演,但他所做的绝对够出风头——尤其是他那自行车公路漂移的独门绝技,常常让人看得瞠目结舌;某些“猩猩”甚至会因此暂时忘记了按喇叭,甚至前面的车已经开出很远了,他也全然意识不到后面一连串喇叭的干嚎。直到有车从旁边插上来,并从窗户里伸出一根中指,他才缓过神来……

刘兴宇的自行车技术虽牛,但是也有出意外的时候。比如说今天,刘兴宇正像往常一样在大街上勇往直前,却突然碰上了一位狠角儿。那家伙二十来岁年纪,剃个光头,戴着墨镜,一看就不像是良民。更难为他的是,这么大冷的天,骑摩托车在大街上飙,连个帽子也不戴,他就不冷吗?可见这年头大家出来混都不容易。鉴于这种情况,虽然那家伙是逆向行驶过来的,刘兴宇出于同情还是急刹车让了他一下。可是这一让,却让出了问题。

刘兴宇后面有一位同样是骑自行车的大婶,一路上对他是如影随形。如果不是她年纪实在太大了,说不定会招致刘兴宇女朋友的严重猜忌——如果那位能算是他女朋友的话。关于刘兴宇女朋友的事有点复杂,这一点会在稍后提到。但眼下这档子事便十分棘手,问题就出在刚才的那位大婶。对于她那种紧跟时代潮流的精神,我们可以理解并在某种程度上是值得鼓励的,可是她这股敢上五天揽月的劲儿似乎用错了地方。其实这一点也不能完全责怪她;作为刘兴宇个人而言呢,虽然他是受害者,但也有一定的责任。比如说,刘兴宇的车技虽好,却没有能及时的将他那自行车公路漂移的绝技公开传授,以至于有人在看到他的车技后,误以为他们自己也有这种技术而盲目模仿,所以出了问题。就像看过李小龙功夫片的小孩子都会有点跃跃欲试,因为他们看到热血沸腾的时候,觉得自己也成李小龙了。所以在那一次的教训之后,刘兴宇总是在自行车后面挂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危险动作,非专业人士,切误模仿。不过那都是后话了,当时的情况是:刘兴宇感觉车子后面像是被什么挤了一下。然后他就听见金属掉落后与地面碰撞的声音。那种声音不是很大,却很清晰——虽然当时是在人声嘈杂的大街上,但那一声响仍然很突出,就像电影里做的蒙太奇效果一样。这时刘兴宇停下来,回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车,又抬起头看那位大婶;恰巧那位大婶也在看了一眼车之后抬起了头。让刘兴宇惊奇的是:从那位大婶的表情中丝毫看不出愧疚、悔过之意。这个时候,刘兴宇很想用托马斯·卡莱尔的那句名言去点化她:“最严重的错误莫过于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错误!”但是血淋淋的证据摆在眼前,又何须再用苍白的言辞去说明什么呢?所以刘兴宇为了强调自己是受害者这一事实,又看了一眼自己那辆车受伤的位置。而当他再次抬起头时,那位大婶的车已经如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那一瞬间的启动速度起码有120码。刘兴宇眨了一下眼,再看过去时,那位大婶早已不见了踪影。这使刘兴宇想将自行车漂移绝技倾囊相授的良好愿望落了空。而当时由于时间紧迫,刘兴宇已来不及细细勘察自行车的伤势,他快速整理了一下发型,便继续上路了。所幸那车只伤了表皮,筋骨并无大恙。这都是跟刘兴宇日子久了,磨练出来的——就像白龙马被唐僧骑过以后,其觉悟和业务素质都得到了显著的提高,并因此由一个妖孽升级成了菩萨。由此可见,能被领导骑,是提高自身素质的有效手段。怪不得那么多积极上进的人都争着、抢着给领导当牛做马了。

刘兴宇回到学校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他忙到学校门口的快餐店买了一个中式汉堡——那是用大饼夹生菜、鸡蛋和西红柿做成的;味道不错,而且价格只有普通汉堡的四分之一,很受学生欢迎。卖汉堡的小姑娘笑起来很甜,搞得刘兴宇经常忍不住多看她两眼。以至于,有时候给了钱却忘记拿走汉堡。遇到这种情况,小姑娘就会一连声把他叫回来;而当他回来拿汉堡的时候,那个小姑娘又会焉然一笑。每当这时,刘兴宇的心就会扑扑乱跳,胡思乱想人家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

回到宿舍的时候,刘兴宇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正怀疑同宿舍的哥们儿会不会是都被外星人劫持了,却突然想起今天有生物化学实验课。于是赶忙扔下背包、拿起预习报告,向实验楼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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