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个季节的这片工业区,许多工厂没有了以往的忙碌,没有日以继夜地活泼,变了沉默。恰巧容忍我混日子的工厂也属于沉默的这类,工资也因少了加班费的帮衬陷入了惨淡的状况,只能抽很便宜的烟走马观灯在这片或热闹或冷清的工业区。可能闲暇的时间多了总会撞见王小二,哥们阿光对此很是抱怨,讲这诸多令人恶心的邂逅实在糟蹋人的心情。现如今对于王小二的态度我是模棱两可的,我是干不出拿他寻开心这种低级趣味跟没品的事,人云亦云的话我讲得稀少,但见面也不至于嘘寒问暖,礼貌性地打声招呼也不过是偶尔。邂逅王小二的地点频繁地出现在这片工业区的篮球场,王小二总是能身手敏捷地抢到许多空水瓶子,他的竞争意识于这片工业区的环保行业里头绝对是出类拔萃,这恰巧充分证明了王小二是有经商头脑的。证明王小二有经商头脑的证据是王小二会在不同的篮子里摆放鸡蛋不至于鸡飞蛋打,跟其他许多行业一样这片工业区的环保事业也是有潜规则的,这个潜规则是垃圾采购者不屑于捡垃圾,捡垃圾者很埋怨垃圾采购者的斤斤计较。王小二果断地撇清这些狭隘的门户之见,他是个有野心的生意人,干了多年环保事业的王小二的理想应该是垄断这片工业区的环保事业。关于王小二这个理想我是持嗤之以鼻的态度,往深处摸索应该是自怨自艾的无奈,多少有些嘲讽意味。
闲来无聊的很多个无所事事的夜,我同阿光还有几个哥们都会吃着烧烤喝着冰啤酒嬉笑怒骂着我们窘迫在夹缝里求生存的日子。各自抱怨的事全都风牛马不相及,稍有储蓄的哥们将他人生经历过的所有女人数落得一无是处并总结到红颜祸水,却依旧乐此不疲地结交着崭新的女人故作大款地替这些女人花钱;成家立业的哥们净爱侃些琐碎,譬如他儿子上几天感冒被医院近似抢劫地花了一大笔开销,他老婆呆的厂待遇太低也不肯换个有所作为的厂只知道贪图安逸;社会经验不足的哥们感叹花花世界的流连开支太贵,望着夜夜笙歌又醉生梦死的一滩不见尽头的汪洋兴起了层层汹涌的唉声叹气,干瘪的钱包于这片灯红酒绿里望洋兴叹;我同阿光老是没劲地批评卖假烟的商贩太坑爹了,也在想最后那个绝杀球怎么老是投不进。五花八门的抱怨完全扫不了大伙喝酒的兴致,即便参差不齐但求同存异后还是归纳到钱的问题上了,继而谩骂这肮脏社会已千疮百孔到无可救药了。喝高了哥几个也爱絮叨着王小二,在于王小二这个话题上我们都持有一致不算俗气的见解,王小二绝不会碌碌无为一辈子,金麟又岂是池中物。因为神神叨叨的王小二似乎更适合这片冤声载道的工业区,他没有过多的精力抱怨,除了不经意间吐纳在黄昏的思念,他算得上是个有事业心的男人。王小二偶然异于常人的行为举止也总能拼凑出一个无邪的笑脸,这类型笑脸是世俗里寻觅不到的,王小二除了环保事业之外还会在工业区附近的麦田里跟稻草人聊天,同自在飞舞的蜻蜓嬉戏打闹,其他诸如此类的行为还有许多就不再一一做记录了,总之王小二的这些行为让我又开始思考起王小二。
关于王小二的思考我都是处在万般无聊的状况下,因为无聊,我放弃了去区外林荫小道散步的念头,也不愿意呼朋唤友地去吃夜宵喝啤酒,也有长时间的很多个夜没去吴大妈的店铺歇息闲聊。事实上我很无聊,我认为生活欺骗了我,有时候稍有不慎情绪就悲观了,便会认为命运老在玩弄我。这些糟糕的念想在我抽上一支烟后都无关紧要了,我有预谋地模仿王小二抽烟的姿势与神态,企图明白一些他的思路,想拥有同他一样无邪的笑脸。因为无聊所以思考王小二的无邪笑脸,无聊的思考让我豁然领悟到这是一种对于自由的追求,自由是王小二生命里不能割舍的信仰。我又点上一支烟,这支烟让我陷入很多过往的回忆,这么多漂流而过脑海的回忆让我愈发憎恨自己,我失去自由很长时间了。我一个人呆在40平米的狭窄空间里,一如我生存的空间,在夹缝里求生存。目光呆滞着,窗外的月光是怎么一副模样也跟我没多大关系,我不在乎这些风与月,我想要自由。王小二的事业究竟做成怎样一个层次无人知晓,谣言有许多版本,估计也是人们无聊的猜测与胡侃。这些我仍旧不在乎,我的手指始终没有离开烟,一支接一支的续上。任何我的思考其实都是相当尴尬的,没有任何强而有力的论点论证,所以我是无聊的,我在抽烟,没有停止思考。我算是歇斯底里地渴望着拥有一抹王小二那样无邪的笑容,这无邪的笑容可以证明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