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楼平日都是傍晚才会热闹,此时门外略显冷清,与另一侧的酒楼气氛相差甚远。月罂向两旁又看了看,一个奢华高贵,一个清雅不俗,中间夹着个空荡荡的二层小楼,倒是十分惹眼。
月罂提步进了屋子,大厅里采光不错,十分亮堂。里面的人见到她没什么反应,想必是都是从外面请来的人,她倒是觉得这样十分舒服。平日里那些丫鬟侍卫的只要见了她就行礼,公主长公主短的叫得她实在别扭,后来索性告知所有人,见到她一概不许行礼,这才过得自在了些。
伙计们一见慕离随后进来,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围过来行了礼。慕离与他们闲谈了几句,问了问整修的进展。月罂看他正在忙,也就没去打扰,在屋子里四下看了看,四壁空空实在没什么看头,见一旁有通向二层的木制楼梯,便扶着栏杆想上去瞧瞧。
慕离一面细心地听着伙计们汇报,一面眼角睨着她的行踪,生怕一个不注意她再溜了出去。见她上了楼,这才转回视线,又吩咐伙计们一些注意的事,随后也跟着她上了二楼。
她本以为这二楼也是空荡荡的,不料却是一间间的小屋子,大概有四五间,房间门都是从里面打开。月罂走进靠楼梯的一间屋子,看样子像是刚刚搬出去家什,地面上还有些印记。
“前一家开的是古玩店,二楼的房间倒是不常用的。不过原本的摆设全搬了出去,待伙计们弄好了之后,会置办些新的。”不知何时他已经跟了上来,站在月罂身后,轻声慢语道。
这房子既然买了下来,就不可能再用原先的东西,如不是为了选这个繁华的地段,他倒是愿意找一片空地为她重新盖一所店铺。
“真浪费……”她嘴上虽这么说,可心里却十分高兴。月罂走到窗前,向下面看了看,这位置确实不错,这条街平时也是车水马龙,算上热闹繁华。
“一楼开店,二楼住人正合适。”她合计着以后在二楼挑一间屋子自己住,其他的存储些衣服,再弄个工作间,想想就觉得形式一片大好。正美滋滋地畅想未来呢,忽听他在一旁柔声细语地说道,
“以后不管忙到多晚,公主都回家来住,可好?”
月罂一愣,偏头向他看去,见他漆黑的眼眸沉静淡然,仿佛让人多望几眼便会沉醉其中,她一时竟有些迷惑,忍不住重复着他说的话,
“你说的是……回家?”她好像很久没听过这个词了。从养父母离开之后,“家”这个概念在她心里也越来越模糊,每次到了自家门前,见里面灯火通明,都不由得苦笑,开那么多灯有什么用呢?没有一盏灯是为了自己而点亮的……
慕离见她神色凄楚,想必是自己说的哪句话让她想起了伤心事,心底隐隐一动,近前一步,慢慢地将她圈在怀里,下颌抵在她的柔顺的发丝上,声音说不出的轻柔和缓,
“嗯,回家。”
月罂吸了吸鼻子,甜淡的竹香顿时飘进了心底,柔柔地泛起阵阵涟漪。对别人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词,对她来说却极为重要,她这辈子最想的,就是能有一个家……
窗外的阳光洒在两人雪色的衣襟上,淡淡地拢起一层柔光,偶尔有从窗下经过的行人,抬头间看到窗口处两个人相拥而立,不由得都多瞧了几眼。如果只是普通人倒也没什么,只是这两个人实在太过耀眼。虽然离着有些远,又只是一个侧脸,但仅凭他们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质,便令普通人望尘莫及。
隔壁暗香楼中,一扇窗户半敞,窗边斜倚着一个身着淡紫色绣云锦服的俊美男子,锦服外罩着一层紫色薄纱,清风拂过,薄纱也随着拂动。男子温柔的眉眼扫过对面小楼中相拥的二人,微微错愕,随后垂下好看的眼眸,转身离开。
慕离偏头向对面的窗口望去,看见的只是慢慢离去的淡紫色身影,薄薄的轻纱拂过,证明着那人刚刚确实站在那里。他眼眸深处漾起些许波澜,只短短一瞬,随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
月罂从那里离开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她叮嘱慕离一定不要向外宣布自己的身份。一来她不想太过于招摇,用这身份赚钱;二来也是为了安全起见。她从小身子不好,极少出宫,偶尔的出去祭天拜祖也是坐在马车中,厚厚的车帘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因而,除了自己身边的侍卫及丫鬟们之外,很少有人知道她的身份与地位。
慕离自然也这么想,早在她回园子之前便告知了所有人,不得将她的任何行踪向外泄露。好在那园子中的人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对自己也是忠心耿耿,除了一个外人……
“那日安置在园子外的侍卫,公主可还记得?”
月罂点了点头,不知道他为何提起了这个。那日他只是将无情放进园中,其余的人都留在了园子外面,还记得他说有一座院落,也不知后来怎么样了,
“自然记得,怎么?”
“捉到了一个人。”他抬起眼眸将她看着,神色略显凝重。
月罂隐隐地觉得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只是她的直觉,轻声询问,
“什么人?”
“公主这些次遭到的‘追杀’,都与他有关联。”他平淡地开口,仿佛谈论的并不是生死之事,而是与她在探讨着诗词歌赋,闲适至极。
月罂呼吸微蹙,想不到他竟然这么快就捉到了人,心霎时乱跳了几下,又问,
“你怎么知道与他有关?”
慕离轻轻一笑,面容平淡似水,
“先前在赏月殿中,慕离便发现公主身边似乎有人盯着,那种感觉与气息并不像是普通侍卫。后来一次假意离开,实际上却一直留在附近,在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些发烫,神色也越发地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