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正是那日在百花楼见到的男子,他手捧一个紫檀木锦盒,上前几步单膝跪倒,朗声道,
“慕家长子慕恒见过女皇,愿女皇福瑞常在,如意年年,愿南月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一句话说得南宫熙兰眉眼带笑,温和地示意他起身。
熙兰与他简单的说了些话,问了问慕家近些年的状况,这才将话题绕到前不久的战事上,
“听说慕家派出千余人支援,与我南月将士一起平息了边境动乱,实在功不可没,但你们做事竟如此低调,来去都悄无声息。若不是边境将领送来奏折,险些忽略了你们的功劳。”
慕恒微低着头,眼里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随后恭敬地回道,
“家父说,慕家本就是南月国子民,为国效力虽理所应当,但树大招风,若太过招摇则会惹来非议。”
南宫熙兰笑着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睨了眼一旁脸色发青的涑南王,见她面色越发难看,扬了扬眉,随后看向慕恒,又温声说,
“功就是功,过就是过,本皇自不会听信谗言,让忠臣蒙冤。”她此话一出,即是表明了对刚刚那件事的立场,接着又对众人温和地说道,
“今日难得一聚,众爱卿不要拘谨,尽情玩乐吧。”
众人听完之后,虽各怀心事,却装作若无其事一样,彼此寒暄客套起来。轻柔的乐器声响起,冲淡了刚刚萌生的硝烟味,厅堂中的气氛看似温馨,实际却波涛汹涌。
月罂睨了眼与熙兰说笑的慕恒,心里翻卷起万般疑问,她向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慕离轻声询问,
“他与你是兄弟?”
慕离眉梢挑起,面容平静毫无波澜,他不能对她说出实情,可又不想骗他,只能反问道,
“怎么这么问?”
月罂眼睛转了转,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她并不知道那封信究竟是谁写的,若是南宫绯雪还好,可如果是慕恒,那封信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他真想对自己说什么慕离的秘密?
“随便问问,就是觉得你们不太像……”月罂摸了摸脸,随便找了个借口想要搪塞过去。
慕离却看出了其中端倪,伸手握住她停在脸上的小手,狭长的眼眸流光微闪,低声说道,
“你在说谎。”
“呃?”月罂眨了眨眼,他说得十分肯定,丝毫没有猜测的语气,似乎能看穿她的内心一般。
“你每次说谎,都会摸脸。”
月罂在他手掌下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又动了动,接着马上僵住,原来自己还有这个小动作?她可从没意识到……
慕离等了半晌,见她在自己的目光下逐渐退缩,可却仍是不肯说出实情,只能作罢,放下手,轻叹道,
“不想说就算了罢。”
月罂偏头将他看着,见他没有半点恼意,俊儒的侧脸如皎月般柔和,淡淡的眉眼勾画出完美的模样。她犹豫了半晌,终于开口问道,
“你有事瞒着我吗?”
慕离微愣,柔和的目光投来,有一丝不解却又带着一份了然,反问道,
“你觉得呢?”见她不语,清澈的大眼中倒映着自己的容颜,心神微动,又问,
“我若有不得已的理由必须要瞒着你,你会如何?”
“那要看理由是什么。”她捕捉着他眼中的异样,可眼前的纯黑眸子中却一直淡漠似水,毫无波澜,只是一片黯沉。
慕离轻轻笑笑,却对她的回答已经明了。提起一旁的紫砂茶壶,为她斟了杯茶,笑叹道,
“那我要先想想了……”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慕恒与女皇聊得兴起,他将这一路所见所闻细细地讲给熙兰听。熙兰虽贵为女皇,却很少走出皇城,更别提在国中大小城镇领略风土人情了。此时听慕恒讲到的这些,极为欢喜,有时也会提些疑问,慕恒均是耐心解答。说话的空档,他向月罂两人的方向瞟了一眼,眼中呈现出一抹复杂。
女皇注意到他微小的动作,这才开口说道,
“你们兄弟许久未见,想必也有许多话要说吧,不必再陪我闲聊了,你们年轻人去聊聊吧。”
慕恒俯了俯身子,起身慢慢地走到月罂面前,睨了眼一旁眉目微垂的慕离,唇角上扬,露出些许笑容,
“慕恒见过小公主。”
月罂示意他不必多礼,让侍从为他斟茶。慕离却始终不发一言,慢慢品着茶水,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无法融进他的圈子一样。而慕恒则没话找话地与月罂闲聊,无论她感兴趣也好,敷衍应付也罢,他始终热情不减。
一时间三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最后月罂只得以透透气为由,溜出了云仙居。她刚一走,慕离便抬眼向他看来,狭长清萧的眸子中透着丝丝冷意。
慕恒唇角的笑容瞬间减少,他背对着众人,冷睨着面前儒雅似仙的男子,心中的妒火越烧越旺,凭什么他能得到一切?
“近来可好?”慕恒终于开口问道。
慕离收回了目光,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慢条斯理地自斟着清茶,动作优雅而又高贵,像是屏蔽了周围所有的喧闹一般。
两旁的大臣虽然离他们不近,但却对这两个模样俊美的男子格外关注,见慕恒说着什么,可慕离却完全不为所动,有些不解,更是将目光投向他们俩。
慕恒脸上有些挂不住,端着茶盅的手慢慢攥紧,背对众人的目光邪佞而冷傲。他贴近了慕离,用只得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
“我想,你很快就会有话要对我说……”
慕离抬眼向他撇去,与他睨视了半晌,觉得他必定有着什么阴谋与打算,不过慕离并不在意,反而翻过一个紫砂茶碗,边向里面注茶,边垂眸浅声道,
“茶凉了,要不要换一杯?”
慕恒眉梢挑高,他竟然有闲心在这喝茶?不过此时条件有限,话既然说到如此,也不方便再深说。他起身绕过三五成群的众人,也走到云仙居的院落中,远远地就看见一身明黄色的夺目长袍,似云中凤凰一般活灵活现。
慕恒慢慢走近几步,手中的空茶盅在指尖慢慢转了转,笑容中越发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