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罂走到窗边,透过竹叶的缝隙看去,见无情站在花月轩外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一般,不由得暗叹了口气。
“他已经在外面站三个时辰了。”慕离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轻声提醒道。
月罂收回目光,却并未言语,走到桌边斟了杯花瓣茶,入口却并没有往日那般清爽甘甜。
“他惹到你了?”慕离看着那个身着黑色劲装的挺直身影,轻轻扬了扬眉,又问。
月罂抿了口茶,却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手捧着茶盅,又缓缓呼了口气,
“他既然无法告诉我究竟想要什么,我就不想再留他。”若是再有人利用他的短处,那么下一次就不仅仅是送信这么简单的事了。
面前的男人心有七窍,即便她此时不说,他也能清楚个七八分,她也就没必要隐瞒什么。
慕离听完终于收回了目光,看着不远处坐着的清秀少女,淡淡地一笑。走到她身旁,轻声提醒道,
“他个性耿直,并不像有什么坏心,也许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月罂略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在理。自己刚刚问无情究竟对方给了他什么好处,他宁可在外面一直站着请求自己的原谅,也不肯多说一句,实在是他的性子。
想到这起身出了房间,走到无情面前,轻声说道,
“你既然不肯将实话告诉我,那我也不放心将你留在我身旁,你何苦还执着地站在这儿?是想继续为她做事,还是另有什么目的?”她一番话说得平淡无波,可听在无情的耳中却像带着极大的讽刺。
无情眉头紧蹙,低沉了声音答道,
“属下今后不会再为她做事……”他又想了想,这才继续说道,
“她……食言了。”
月罂眉梢轻挑,也不追问什么,只是静静等待他再开口。
无情犹豫了再三,最后像如释重负一般,将南宫绯雪对他的许诺说了一遍。原来无情的妹妹并不在宫外,也并没有嫁人,而是与他从小失散。这些年他一直寻找,可却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后来渐渐地放弃了这个念头。
直到那日南宫绯雪将一个小巧的长命锁交给了无情,他埋藏在心底的往事才忽然被唤醒。那个长命锁是妹妹刚出生时,他亲手挂在她脖子上的,后些年妹妹也一直没有摘下。所以当见到那个长命锁的时候,无情觉得南宫绯雪一定见过妹妹,否则也不会有她贴身的东西。
他向南宫绯雪要人,可对方却要无情为她做事。起初,南宫绯雪提出了许多对他来说荒谬的要求,都被他一一拒绝,虽然他极想寻到妹妹,但那些危害月罂的事他却不肯做。唯有这次,由于整个花月轩的伙计全是慕离选的人,南宫绯雪无计可施,只能让无情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她一封信。
无情并不知道那封信中写了什么,但转交之前还是先验了毒,而后才交给月罂。这次的计划本来万无一失,可中间却阴差阳错,出了许多意外。月罂虽然接到了信,可南宫绯雪的计谋却并没有得逞,所以她也没有按照约定将他妹妹的信息透漏给他。
无情说得很简单,他不想让月罂觉得自己是在邀功,所以一些细枝末节全部忽略,可月罂却听出了他的矛盾与取舍,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先不论那长命锁是不是他妹妹的,单凭南宫绯雪这个人就不可能完全相信,而眼前的男人却并没怀疑这些,难道当真被亲情冲昏了头脑?
“难道除了那个长命锁,你就没别的方法认出妹妹?”月罂皱了皱眉,对无情这样的人来说,财富地位似乎都不能动摇他半分。但如果南宫绯雪掌握了他妹妹的情况,那事情就难办了。直接要人必然不可能,除非弄得鱼死网破,而间接打听也有一定的难度,她一定会将那个人藏得好好的,否则怎么能利用好这张王牌?
“妹妹的右肩膀上,有一只拇指指甲大小的褐色蝴蝶,可是,这个标记却不能成为认亲的方法……”
无情垂下眼眸,那时妹妹还小,模样与现在一定极不相同,而且自父母双亡之后,兄妹俩就分开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变化,她的脾气秉性也应该发生了变化,茫茫人海中,要如何寻找?
月罂点了点头,这确实没办法当成判断方法,总不能见到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就问人家肩膀上有没有蝴蝶印记啊……
“那蝴蝶是什么形状?”
无情从衣袍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根细细的银链,上面的坠子是一个蝴蝶,翅膀伸展,翩然若飞,虽然是静止的,却像是活的一样。
“不管如何,见不到你妹妹的人,那三公主的话也不能全信。”
“是……”无情应了一声,与月罂对视了一眼,又垂下眼眸,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留下来。微一沉吟,向月罂行了个礼之后就要离开。
忽然,平淡温和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
“慢着。”不知何时,慕离已经到了两人身旁,他看了眼神色惨然的无情,又转头对月罂说,
“园子里恰好缺一个侍卫头领,若公主恼他办事不利,不如将他贬为普通侍卫,今后看其表现再酌情恢复职务,这样可好?”
月罂点了点头,心中却舒展开来,他提的这个想法正合自己的心思。既不用将他放在身边,也不让他离开,若是别人看到,只当是他办事不利,惹恼了自己,而且在南宫绯雪看来,无情已经没了太大的作用,也就不会再对他威逼利诱,暂时也算是一举多得的办法。
无情看着面前眉眼含笑的俊儒男子,略微猜到了他的意思,轻抿了抿唇,对月罂说,
“属下任凭公主处置。”
月罂向慕离点了点头,示意将一切事交给他去处理。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她又返回房中,边走边想着昨晚出现的南宫绯雪,她竟然忽然回到皇城,又在暗地里鼓捣出这么多事,难道就真的这么想除掉自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