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有一条小溪,你将身上残余的追魂香洗净,再把这个涂上。”童昕说完递给她一个青翠瓷瓶,刚刚那只夺命蜂正是闻到了月罂身上残存的香气才飞进山洞,又被童昕捉住,正好一举两得。
看着月罂走远,童昕这才收回了视线,往前走了几步,仰面躺在柔软的青草间。扑鼻而来的花香草香袭来,让他一直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这地方是他几年前发现的,每每心情极度压抑的时候都会来这里坐坐,或是睡上一觉,烦乱的心思总能平静下来。
按理说这地方不应该再让第三个人知道,可他却对月罂不想隐瞒,反而毫不犹豫地将她带来,甚至让她看到开启密道的方法。
童昕遥望着天边的星辰,眼里亮亮闪闪,虽剔透晶莹,却看不出半点思绪。耳畔传来溪水被撩起的声响,以及水滴一滴滴掉下来的声音,童昕喉咙动了动,莫名地有些心乱。
索性站起身,寻了些树枝,架起一拢火来。他在火堆中填了许多树枝,看月罂还没有洗完,想了想又返回远处的林子,打了两只野鸡回来。
月罂身上裹着他的宽大披风,赤着脚走到火堆前,又抱着膝盖坐在离他稍远的地方,深深地吸了口气,轻笑道,
“真香啊……”
童昕正翻烤着野鸡,透过火光看着她兴奋的小脸,已没有了先前的苍白,反而透着如花瓣一般的色泽,心神顿时一荡,忙收回视线,将树枝上的烤鸡取下,撕了一块鸡肉递给她,
“用这个抵车钱!”
月罂脸上笑容一僵,冲他皱了皱鼻子,暗自嘀咕道,
“小气鬼!”见童昕眉毛一挑,像是要收回鸡肉,连忙一把抢过,赔笑道,
“抵就抵吧……”她一整晚都没吃任何东西,车上放着的点心也被人一把火烧干净了,刚刚洗澡时肚子就饿得咕咕叫,若错过了这鸡肉,怕是要饿到明天早上了。
童昕扬眉一笑,面容上说不出的柔和。月罂细细地啃着鸡肉,借着火光看了看他俊朗的面颊,似乎是被这火光所感染,也蒙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泛出麦色的光芒。
“你烤的鸡肉还这么好吃!”月罂将那一块鸡肉啃完,又挪到童昕身旁,眼巴巴地看着火堆上继续翻烤的野鸡。
“你何时还吃过?”
“我刚去园子的时候,不小心走到你的院子,你也在烤这个。”月罂眼睛盯着那两只野鸡看,有一搭无一搭地回答。
身旁的人默了片刻,忽然声音提了一倍,
“是你?!还我鸡翅膀!”
月罂一头黑线,这个要怎么还?见他停下了翻烤,忙指着野鸡喊道,
“快翻快翻,一会儿烤糊了!”
一顿晚饭吃得虽简单,却热闹无比。两人像先前一样打打闹闹,互相言语攻击,童昕似乎有些说不过她,吵到最后总是干瞪眼,任由她得意地叫嚣而暗自恼火。吃饱了之后,两人躺在火堆旁,一同看着天上星星,各自存着心事。
过了许久,他声音低沉地问道,
“你得罪过什么人吗?”
月罂摇了摇头,她才来这里不到一年,还没得罪过什么人呢就遭遇这么多次暗杀,若真得罪了人,九条命怕是都死没了吧?
“那他们为何对你下那种毒?”童昕一想起那种毒药就眉头紧蹙,竟然将这种毁尸灭迹的手法用在她身上,究竟要有多大的仇恨?
月罂又摇了摇头,随后轻叹了口气,就是这个身份才为她招来这么多麻烦。若真能隐姓埋名地在这世间过一辈子,该有多好……她忽然想到了黑衣人刚说过的话,忙开口问道,
“幻幽宫是什么地方?”
童昕一愣,眼里顿时泛起波澜,扭头向她看去,不答反问,
“刚刚那些人是幻幽宫派来的?”
“那个为首的人这么说的。”
“我猜也是,那追魂香不是一般地方能有的。”童昕眼眸黯沉,这事竟然与幻幽宫有关,看来比他想得严重多了,究竟是谁雇佣了那些人,还是说她在不经意的时候得罪了幻幽宫?
“等明日一早我就送你回园子,这些日子你先不要出门。”
“童昕……”月罂望着他投来的惊诧目光,轻轻笑了笑,她还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这事你别再管了,今日你救我一命,我已经感激不尽,别再为我冒险了。”
童昕听她用这么柔和的声音轻唤自己的名字,心里像是有什么化开了一样,暖洋洋又甜丝丝的,觉得十分舒服,可听到她下句话立刻板起脸来,挑眉问道,
“你想听天由命不成?你可知那幻幽宫什么来头?”童昕见她迷茫地将自己看着,无奈地又问,
“那你可曾听过幻幽山?”
“听说是一座毒山。”她先前所中的蛇花之毒就是产自那里,所以有些印象。
童昕点了点头,又解释道,
“那幻幽山方圆几百里不曾有人居住,但山中却有着一个邪教,他们利用山中各种毒草毒兽制成各种毒药,甚至还拿活人试验……”说到这,他眼中闪过一抹恨意,眉头也拧得更紧,
“你若真被他们捉住,以为那么容易就能死得了?即便是刚刚中的那种追魂香,也会让你在死之前痛不欲生……”童昕捕捉到她眼中的惊恐,终是止住了话,转过身来面对着她,问道,
“你究竟怎么得罪了幻幽宫?他们虽然不在意人的生死,做事心狠手辣,但却很少受命于他人。”
月罂依旧茫然地摇了摇头,她确实不知道。不过按童昕这么说,自己这身份和幻幽宫并没有什么冲突,究竟为何要对她下此毒手?
童昕见她显然不知道为何,只能缓缓地呼了口气,看来只有明日放了这夺命蜂,亲自去找那个下毒的人了。想到这又躺了下去,仰面望着天穹的繁星,眸子中光华闪过,心却杂乱一团。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身旁传来悠长的呼吸声,这才再次转过脸,见月罂已经睡着,眉间微微蹙起。
他伸出手指,轻轻抚平她紧蹙的眉,眼里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多少年了,他竟然又产生了这种平静的感觉,竟然想再一次保护好一个人,不让她受到伤害,不让她遭遇危险。
童昕挪到她面前,面对面地躺了下去,看着离自己不到一尺远的娇俏面颊,也慢慢合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