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过年了,月罂这几日一直忙着绘制新图样,她想设计一些喜庆的衣裳,特意选了些红颜色的布料。轻抚过那些如红莲一般的烈焰之色,眉间不免有些黯然,花寻离开这么久了,也不知近来情况如何,虽然偶尔会飞鸽传书给她,却也只是寥寥几句,不知道会不会在年前赶回来……
正想着,无情忽然走了进来,他先前与几名侍卫一直在后院的偏房,极少来前面。无情走到她面前,递上一封书信,低声道,
“有人刚让属下转交公主。”
月罂点头收下,翻来覆去地看了看,信上并没有署名,但却封了口,疑惑地问道,
“是谁让你送来的?”
“一个孩子,他说是替别人送的。”
月罂没再问什么,转身上了二楼,到了房间中将信拆开,看到里面只是短短几行字,
“若想知道慕离的底细,今晚戌时百花楼牡丹居见。”
月罂眉头微微蹙起,慕离的底细?她虽然知道慕离深藏不露,心机颇深,却不曾想过他会有什么底细。而且这封信究竟是真是假还不得知,如何能去?但人总是有好奇心的,且里面提到的还是自己在意的人,一时间心乱如麻,究竟去还是不去?
那百花楼乃是皇城附近的一家青楼,对方竟然选在那里见面,看起来倒是想乱中取静,越是那种乱糟糟的地方越是密探的好地方。
月罂握紧了那封信,想了又想,忽然有了主意。将那封信连同信封扔进暖炉中,看着火焰一下子将纸吞噬,眼眸也随之明明灭灭。
过了晌午,月罂一身男子打扮,从后门出了伊人坊,她走时只是告诉了婉儿,让她留在店中,如果有人问起,就说她在房间里作图,切莫让他人打扰。婉儿虽然想一同前去,可月罂却不允,只得作罢。
月罂将发丝高高束起,用二指宽的帛带系好,身着先前曾穿过的精致锦服,腰间系了条宽宽的玉带,上面绣着七彩祥云。她将匕首插在鹿皮靴子的里,准备好一切之后,雇了辆马车去了皇城。
马车还没走出多远,窗帘一荡,从外面跳进来个身材颀长的男子,月罂吓了一跳,等看清人的长相之后才放了心,没好气地问,
“你是贼吗?有门不走非走窗户?”
童昕浓眉一挑,黑润的眼睛闪闪亮亮,邪笑了一声道,
“你不也是有女人衣裳不穿,偏穿男人的?”
月罂白了他一眼,却有些语塞,几日不见,童昕倒是瘦了几分,小麦色的肌肤在湖蓝色锦服的衬托下,更显诱人。
“我雇的马车,下去!”
童昕也不理她,找了个舒服的角落随意往那里一靠,伸长了腿阖上眼睛,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模样,慢悠悠地说,
“我正好要去皇城,顺路,大不了与你分担车钱就是了。”说完从怀中摸出个铜板扔给月罂。
她接住一看,鼻子差点气歪了,只有一个铜板!连买草喂马的钱都不够!可面对这软硬不吃的家伙,实在没任何办法,抄起车上的一个枕头向他砸去。可童昕连眼皮都没抬,顺手接过,枕在头下,懒懒地说道,
“我几日未睡了,别闹。”
月罂无语地望天,这怎么回事!!他占了自己的车不说,还嫌自己太闹!郁闷地抬脚就向他踹去,童昕一伸手就将她的脚按住,她却再也动弹不得。
“真没见过你这么无赖的人!你下车,自己雇车去!”
“这么小气干嘛?不是顺路吗,哪儿那么多毛病!”童昕手捏着她的小脚,觉得软软的十分有趣,顿时心里一荡,却不知道为何。忽然放开了手,翻了个身面朝着她,深黑的眸子睨了她一眼之后,又慢慢阖上,打了个呵欠说,
“等进了皇城我就下车。”
月罂真想一脚把他踹下去,可自知打不过他,只能郁闷地挠墙。进了皇城就到地方了,下不下车还有什么差别?做了几次深呼吸之后,只能暗自劝着自己,
“他只是空气,他只是空气,不要和空气生气……”
童昕一路上都在睡觉,看起来极其疲倦,俊朗的面颊仿佛被冷风削过,棱角分明。浓眉如墨,眼线狭长,此时虽然阖着,却仍能让人联想起那双黑如墨石的眼眸,清澈无杂。
月罂看了他一会儿,又转开视线,这讨厌鬼睡着的时候还算老实,平日里吵吵闹闹的烦死人了。她靠着车壁,脑海中猜测着写那封信的人,随着马车摇晃,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马车到了皇城附近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此时刚刚傍晚,太阳落到地平线下,将最后一缕光留在世间。
月罂揉了揉惺忪的眼,见童昕早已经不在车中,哼了一声,嘀咕着,
“没礼貌的家伙,走之前也不吭一声。”说完跳下马车,让那车夫也找地方歇歇。
她从手中抽出折扇,假意摇了两下,可忽然发现太冷,又麻溜收了起来,这种附庸风雅的东西,她实在学不来。
刚走出几步,就看到百花楼的门牌匾,还未等看仔细,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一扭一扭地走上前来,拉过月罂的胳膊就往她身上贴,
“这位公子,来我们百花楼坐坐吧?”
月罂咳了一声,刺人的胭脂味差点把她熏死,还未等她说什么,已经被几个女人拉扯进去。
百花楼的老鸨正笑盈盈地走下楼梯,一眼就瞟见月罂,见她身上衣裳做工极为精致,华贵不俗,便猜到是位有头有脸的人物,忙一步三摇地走上前,手中粉红色的帕子轻扫过月罂的面颊,笑说道,
“这位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吧?”
月罂点了点头,她真不明白为何在这地方见面,估计用不了多一会儿,她就能被这奇奇怪怪的香味熏死了。
“不知牡丹居可有人?”
老鸨一愣,随后笑容满面地贴近月罂的耳朵,媚声笑道,
“原来公子喜好那一口?”
月罂偏了偏头,离她的面颊远了些,没听懂她什么意思,索性又问了一遍,
“可有人在?”
老鸨将她拉到一个圆桌坐下,又吩咐姑娘们倒茶,这才笑着又说,
“牡丹居今日已被人包下,这位公子若想去也只能等明日了,不过我们这里俊俏的小倌多的是,您挑几个就是了,保证会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说完又是一声媚笑,直笑得月罂鸡皮疙瘩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