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兰惊恐地望着她,哪还有半点先前的张狂,但她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虽然怕死,嘴上却不肯讨饶,抠着喉咙上的手,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如果死在这镇上,你和他都脱不了干系……你自己不怕,难道也不怕连累到他?”
月罂心底一阵冷笑,这女人也没表面上那么蠢,竟然知道用谁来要挟自己。可她本来也没打算真掐死欧阳兰,听她这么说反而无所谓地撇了撇嘴。
那些侍卫眼见着主子快被人掐死,虽然无法再动手,可离着近的几个却连滚带爬地向月罂扑来。
童昕手一扬,几柄飞刀擦过侍卫们的鼻尖,深深地扎在地面上,顿时惊得他们一身冷汗。童昕浓眉微挑,低笑了一声,
“倒没白养这几条狗。”说完转头看向月罂,和声道,
“算了小贝壳,她说的话在理……”虽然欧阳兰身份远不及这城镇的主人,可涑南王就这么一个侄女,真要出了什么差错,涑南王不敢拿那人怎么样,却可以将事情闹大,到时候慕离首先就会受到连累。
月罂也不理他,冷睨着欧阳兰强装镇定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警告着,
“别再来挑衅我,否则就算拆了涑南王府,我也会去掐死你!”说完手又使劲一握,欧阳兰眼里的镇定顿时破碎,化为一片惊恐。她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疼,险些背过气去,好在月罂及时松开,这才被忽然涌入的空气救了一条命。
欧阳兰坐在地上连连喘息,眼泪控制不在地掉下来,回头恶狠狠地看了眼月罂,却不敢再说一句。四周受伤不重的侍卫连忙过来扶她,却被欧阳兰一脚踹开,拿他们出气,低声骂道,
“一群废物!”强撑着地面站起身,样子已经极为狼狈,她觉得从未这么丢脸过,可此时又完全拿对方没办法,又羞又恼又恨,只能怒气冲冲地走了。
那些人离开了之后,屋里的伙计们面面相觑,见秦婶给他们使了个眼色,忙分散开来收拾打翻的桌椅及衣裳。
月罂背对着门,站在大厅最里面的屏风前,掩在袖口中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眼神虽然坚定,可却透着些许悲凉。她刚刚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的,可却不得不独自面对这些事,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样的事总是不在少数。
童昕看着她挺直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陌生,这哪是平日里和他吵成一团的小无赖?向她走近了几步,这才注意到她身子微微颤抖,侧脸线条虽柔和,却绷得紧紧的,薄唇轻抿,比往常多了几分苍白。
这种感觉,和刚刚看见她走出湖面时一样,永远都是独自一个人,无论周围热闹或是混乱,似乎都与她无关。她总是那样一个人站在最显眼的地方,可却也最孤独。
童昕忽然有种想把她抱在怀中的冲动,但他此时完全没意识到原因,只是伸出手去,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可还未碰到,月罂却忽然转过头来,目光平淡而疏远,淡淡地开口道,
“童公子,我们还要收拾屋子,如果没什么事了,请回吧。”
他的手在半空中僵住,凝视着面前极其熟悉的眼,可却又无比地陌生。忽然收回手,顺势拢了拢自己略微卷翘的头发,懒洋洋地笑道,
“真是没心肝的女人啊,我帮你打了那么多人,这就赶我走吗?”说完又故意揉了揉胳膊,邪笑着,
“哎,这胳膊好疼啊,可能刚刚不小心被打到了。”
月罂横了他一眼,被打到了?当自己是瞎子?她虽然对这讨厌鬼没什么好印象,可他的功夫却实在让她另眼相看。此时没心情再理他,不走就不走吧,看着伙计们在屋子里忙着,也没再说什么,自顾自地走上二楼。
童昕本来挂着戏谑的笑容顿时收敛,看着她缓步而上的身影,眸子里光芒微闪,她原来真的很特别……他从第一次在茶馆外见到月罂时就很好奇,心里一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被慕离捧在手心上?
在他的印象中,慕离一直不近女色,可却独独对她百般温存。也正是这种好奇心作祟,童昕才总想探究个明白,因此一来二去地与她相见,一点点地被她独特的性子所吸引,也一点点地陷入了不可逆转地深渊。
当然,他此时并未意识到这点。只是觉得看她刚刚的样子,心里面怪怪的,像被人攥紧了一样。而与她吵架的时候,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很想看到她向自己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他觉得十分有趣。
童昕此时的思绪,完全乱了……
暗香楼二层的木窗半敞,一袭艳丽紫衣的身影倚靠在窗边,水寒透过对面敞开的窗子看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幕幕。直到见欧阳兰带着侍卫们愤愤地离去,才微微欠了欠身子,窗外的冷风拂过,将他帷帽上的面纱吹开些许,露出弧度完美的下颌,以及晶莹如珠光般的粉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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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罂回到伊人坊后,又被几个丫鬟前前后后地围着问了半天,尤其是婉儿,看她狼狈的样子既心疼又生气,
“公主,你怎么又和别人打起来了?”
月罂也懒得解释,随便敷衍了几句,说自己今日有些累了,径直去了里间,面朝里躺在了床上。
几个丫鬟对视了一眼,均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各自退了出去。
过了许久,月罂忽然听见木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也没睁眼,轻飘飘地说了句,
“我只是有点累了,真没事。”
门边传来柔和浅笑声,对方走到床边,坐在床沿上将她看着,轻声询问,
“当真没事?”
月罂自然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下意识地往被子中缩了缩,好掩盖住脸上的青紫痕迹,
“真的没事,只是有些困了。”说完装作若无其事地打了个呵欠,向身后挥了挥手,懒洋洋地说了声晚安。
慕离眉眼低垂,看着她细白手臂上的一条条青紫痕迹,目光越加黯沉,轻握住她的手,细细地看过,暗叹了一声,
“怎么到现在都不肯信我?”
月罂慢慢地回头,凝视着他漆黑的眼,仿佛掉进了一潭幽暗的池水中。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错愕与心疼,装作无赖地笑道,
“我何时不肯信你,只是这些小事不想麻烦你罢了。”
“当真?”慕离伸手去碰她的脸,可却被她及时躲开,哎呦了一声,笑说道,
“当然是真的,别碰,疼!”
慕离无奈地摇了摇头,自从她回了园子,仿佛整日都磕磕碰碰,后来他简直药箱不离手,隔三差五地就要为她处理伤痕。取过床头矮凳上的药箱,将里面的化瘀膏拿了出来,轻轻一叹,
“这南月国的女子哪个不是极看重自己的脸,唯独你,整日弄得像花猫一样。”他实在拿她没办法,说她没长大吧,可偏偏有时候做事小心谨慎;可如果说她为人沉稳,有时候完全不是。
他听说了今日发生的事,那人只是说了几句让自己难堪的话,她竟然与人家打成一团。他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今后若要一直这种性子,如何能在皇位上与所有人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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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祝大家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