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受谁指使?”
“三公主。”
“我就猜到是她。”月罂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
“原来为了一个皇位真可以这么不择手段……”
慕离握着她的手一僵,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过了许久才轻声问道,
“你不想要这个皇位?”
“不想。”她没有丝毫犹豫,顺势坐在了石椅上,抬头望着天空,是前世从未见过的湛蓝高远,
“我只想找一处平静的地方,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只有喜欢的人,一起过充实而又幸福的日子。”她还是第一次在慕离面前说这些,随后收回视线,对他微微一笑,
“像你这么优秀的人,应该喜欢站在高处才对……”她始终觉得,他作为自己的夫侍实在有些吃亏。自己不可能有什么大作为,处处都要依靠他的帮衬,伊人坊说得好听是自己办的,可一开始若不是他,估计她到现在还是闲散人一个。
慕离看着她平静的笑容,不似先前那般稚气,反而多了些世态炎凉的况味,顿时心里微涩,觉得她与自己像是有很大的距离。暗叹了口气,看着远处冰面上穿梭的自由身影,慢慢地说道,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有些事只是必须去做,没有选择。”
“包括管理这个园子?”月罂笑睨着他的眼,明明在他眼中看到了寂寥,可偏要故意说这话堵他,不想让他因为自己的话联想到愁事。
慕离捏着她小巧的下颌,眉梢渐渐扬起,在离她面颊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低声问道,
“你说呢?”还未等她答话,忽然又勾唇一笑,目光中多了几分玩味,
“刚刚没做的事,要不要再继续?”
月罂嗖地站起身,四下望了望,还好潼儿在远处站着,并没有其他人。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看着他坦荡荡的目光,忽然有些气结,自己每次惹他都没好果子吃!
“就当我什么都没问过!”说完冲他吐了吐舌头,转身跑开了。
慕离抿唇轻笑,慢悠悠地起身向离园走去,若不是还有其他事情,他实在想与她再多呆一会儿,毕竟他在这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走了几步看见身后跟着的潼儿,轻声吩咐道,
“难得热闹一次,你也去玩玩吧。”
“公子?”潼儿有些错愕,见他又点了点头,这才应了,心里却无比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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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面上的人忽然多了起来,平日里所有下人对慕离都是畏惧三分,此时见他默许了,都纷纷聚在月罂身旁,她显然成了其中的孩子王。
按年龄算,月罂在这里还算大的,其他的不过十三四岁,更小的才十一二岁。偶尔有几个年纪大的只是在一旁守着,生怕哪个孩子玩得兴起伤了她。
月罂将众人分成了两拨打雪仗,她带着聪儿、夏蝉、秋霜一伙儿,婉儿、潼儿等人另一伙,两队人在冰面上连跑带跳得玩得热闹。
玩了会儿之后,月罂忽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自己每次把雪球打到婉儿附近,潼儿总会忽然出现,替她挡住雪球。她开始只当他是不经意的,可慢慢地,她故意一直往婉儿身上打,而潼儿也一直替她“挨打”,躲在他身后的婉儿小脸一直红扑扑的,眼睛里闪闪亮亮,实在好看。
月罂忽然噗地一笑,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会儿想要将无情介绍给她不同意呢,原来芳心早已经暗许了!月罂装作丝毫没看出来,对众人摆了摆手说累了,让她们自己玩,转身走出了冰湖,又坐到竹林间的石质躺椅上。
那两人如果真是彼此有心倒是极好,她虽然与潼儿接触不多,可慕离的为人却是信得过的,他教出来的人也自然不会差。
正想着,一个硕大的雪球忽然砸在她的头上,雪花顿时破碎开来,散落在她的发丝间,甚至有些滑落到衣领中,冰凉一片。
月罂懊恼地四处看去,自己明明说了不玩了,怎么还有人偷袭她?可看了半天,这竹林稀疏,哪有半个人影?刚转过头去,一个雪球又向她砸来,她这才却有了准备,抬手臂一挥,将雪球拨开,嗖地站起身,向头顶看去,果然!
“又是你这讨厌鬼!”
只见一棵碗口粗的金竹上坐着一个人影,他一条腿在半空晃着,另一条腿踩着竹竿,将长得好好的金竹压成了弧形。湖蓝色的衣摆随着竹子晃动而一摇一摆,吊耳当啷的模样实在有些欠揍。
童昕手里还握着个雪球,抛上抛下,漆黑的眸子极为光亮,
“喂,小贝壳……”下句话还没等说完,他视线渐渐下移,看着月罂身上穿的奇怪衣服,忽然噗地笑了出来,身子一晃险些从竹子上掉下来,手忙脚乱地抓住竹竿,另一只手还颤巍巍地指着月罂的衣服,笑个不停,
“你、你穿的这是什么啊?看起来还真像只贝壳……”
月罂一头黑线,睨了眼他笑得眉飞色舞的模样,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转身要走。
“哎,小贝壳,别走!”
童昕轻飘飘地从树上跳了下来,如同雪花落地一般轻盈,紧走了几步到她身旁,强忍着笑,拍了拍她松软的衣服,顺便又使劲捏了捏,他从未见过这么有趣的衣服,
“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怎么没回伊人坊?”他这些天还打算看着那俩孩子,别让月罂再教他们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可小虎子却说姐姐已经好些天没在店里了。
童昕忽然觉得有点奇怪,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每天都去伊人坊转转,说是看婶子和俩孩子,可眼睛却总是不自觉地往二楼瞟,也不知道她那天是不是生气了,故意躲着自己不出来?
可时间久了,童昕听二楼房间中并没有任何动静,这才相信了小虎子的话。向伙计们打听,也没有任何人知道月罂去了哪儿,只是听说前不久慕离派人来说,东家这些天都不会过来了,所有事都交给秦婶负责。
童昕本可以直接找慕离去问,可却没有了先前那般自如,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不想问。在伊人坊中等了几天也不见月罂回来,忽然想到曾在园子里见过她,这才当天返回,却看见她一个人从湖面上慢慢走来,那种感觉说不出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