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寻听了南宫熙兰的话,有些疑惑,为何偏要她跟着?刚出了兰心殿的院落,正巧遇见匆匆回来的月罂,唇角顿时化开笑意。
月罂自然不会此时问出心底的疑惑,近前了几步正要问他去哪儿,忽然瞥见他胸前丝袍浸湿了一大片,心底顿时一惊。低问道,
“怎么了?”
花寻睨了眼身后头垂得极低的小荷,无所谓地笑笑,答道,
“茶水洒了一身,正要去换身衣裳,要不要与我一起?”
月罂见他向自己眨了眨眼,也就点头答应。又见他衣襟全部浸湿,不禁皱了皱眉,看样子怎么像一壶水都泼上了?
他握住她衣袖中的小手,在她手心里写了几个字:凉水,不烫。说完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又与她对视了一眼。
月罂眨了眨眼,向一直跟在身后的小荷望去,见她埋头跟在后面,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看样子像是害怕什么。挑了挑眉,哪有倒茶用凉水的?
三人先后走进一处殿宇的里间。
小荷手捧着干净的艳丽丝袍站在花寻身后,微埋着头,等着为他换上。月罂坐在屋中的圆桌旁,手托着腮狐疑地看着两人,总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刚刚错过了什么事不成?见小荷仍不出去,正想出声吩咐,却见花寻摇了摇头,不由得冲他皱了皱鼻子,真是够摆谱的,换个衣裳还要丫鬟服侍。
花寻笑笑然地脱下衣裳,露出如瓷似玉般的肌肤,线条极美的修长上身在两人面前一览无余,他倒是不着急,似有意似无意地慢慢走到屏风前,将沾了茶水的衣裳搭在了上面,又慢条斯理地走了回来。
月罂撇了撇嘴,不过一想到这些日子两人的耳鬓厮磨,脸微微一红,不由得转开视线不再看他,嘴上却不屑地哧了一声,***走秀么?可念头刚一闪过,马上惊醒过来,转过头去看他腰间肌肤,光滑如脂,哪还有半点伤痕!
如不是小荷在这儿,她早就已经问出了口。与他目光一碰,他却对她扬了扬眉,细长的眼眸中流光微闪。月罂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结合他刚刚写在手心上的字,以及他消失了的伤痕,视线慢慢地转到了小荷身上,见她一直偷偷地瞧着他的上身,心里这个气!这妖孽又在玩什么把戏?
看样子花寻不仅想让小荷看,还打算让她亲自服侍自己穿衣,走到她面前张开了手臂。小荷一直瞄着他裸着的上身,却不曾发现什么,捧着衣裳上前,趁着抖开的空当,视线又扫过他光滑挺拔的脊背,这才犹犹豫豫地为他披上衣裳。
月罂见她那眼神中既小心又透着十分的欢喜,实在忍无可忍,哪管他刚刚是不是向自己递了颜色,嗖地起身,几步走到小荷面前,打开她即将碰触到他背上的手,低喝道,
“出去!”
小荷吓得手一抖,连退了几步,正要弓身离开,却听见花寻那阴柔好听的声音响起,
“等等。”
小荷犹豫地停了下来,却不敢再上前。
他慢条斯理地边穿衣裳边向她走去,动作优雅却气势十足,像一只发现猎物的豹子。那种直逼人心的危险感觉让小荷下意识地又退了一步,可仍躲不开他的视线范围,只能把头垂得更低。
“本公子的身材可好?”花寻俯低身子,笑睨着她越垂越低的脸,他腰间的丝带并未系上,前胸到腰间的肌肤在丝袍的半掩之下显得越发莹白细腻。可小荷哪敢再看,抿紧了唇不敢回答一句。
花寻抽出衣袖中的竹扇,挑起她的下颌,言语带笑,话中却透着一丝恐吓的味道,
“稍后回禀女皇时,你也一句话都不说?”
小荷被迫抬起头,与面前幽黑深邃的眼眸对视,却吓得心怦怦乱跳。她先前没少听过面前这绝美男人的事,他表面上虽然笑容可掬,风流不羁,似乎对每个人都多情温柔,可实际上对威胁到他的人却从不手软。难道他猜到了女皇让自己来的目的?
压下心头的慌乱,小心翼翼地回道,
“奴婢听不懂公子的意思。”
“哦?听不懂吗?”他纯黑的眼中透着玩味的光芒,又慢慢问道,
“难道她没告诉你,让你留意观察我身上可有什么伤痕?”
小荷虽然觉察到他猜到了什么,可听到他的声音,仍是不可遏制的害怕。
有些人,即便是笑,也会透着让人颤抖的蚀骨冷意,花寻便算得上其中一个。月罂听他说完这番话,疑团渐渐解开,也没再出声,只是冷眼看着小荷,心中却飕飕地刮起冷风,难道母后当真得知了他遭遇埋伏的事?那么她究竟与暗算他的人有没有关系?
“没、没有……”小荷颤着声音回答。即便她再强装镇定,可面对眼前的人时,身子仍不可控制的颤抖。
花寻凝视了她片刻,忽然收回了竹扇,想知道的事从她的眼神中便已经知道了,轻声笑道,
“没有最好。”说完抖开竹扇,慢慢扇了两下,回眸对月罂眨了眨眼,又说,
“我先回车中等着,公主也快些回来。”
月罂点了点头,与他一同离开了院落,自己又返回了兰心殿。
而不久之前,兰心殿中除了斜倚在软榻上的雍容女人,里间屋子又走出个身材圆墩墩的女人。那女人抹了抹头上的冷汗,走到软榻前站好。
南宫熙兰揉了揉额角,言语虽平静却掩饰不住怒意,
“萧丞相,如此你就满意了?”
站立的女人正是右丞相萧虹,她仍然满面红光,可眉间却多了抹黯沉,她低着头支支吾吾地却不敢回答。
南宫熙兰斜睨着她,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你真是胆大包天,连他都敢去行刺?”
萧虹连忙跪倒,低声辩解,
“女皇恕罪,实在是花寻太过欺人,微臣只有一个儿子,可偏偏被他……大夫说犬子肋骨尽断,怕是养上一年都不见得痊愈……”说完她气得咬了咬牙,衣袖间的拳头慢慢攥起。
“如果不是萧虎先在金竹镇闹事,又岂会惹恼了他?”
萧虹听完只得闭上嘴,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熙兰暗叹了口气,又问,
“是你让小荷泼他一身的茶水?”
“是。”萧虹战战兢兢地回答,她先前派出那么些刺客,身手都是不错的,她只想借着这个机会给他几分颜色瞧瞧,即便杀不了他,也要挫挫他的锐气。不过没想到的是,自己派出去的人竟然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本想着以后再找个机会动手,可得知刺客全部被杀之后的当晚,一只飞刀插在她房屋前的红漆木柱上,刀柄上还绑着字条。字条上大概的意思是说,花寻能力尽失,身负重伤,杀害刺客的另有其人。
她当时就派人去查那些刺客的尸体,结果却发现一部分人都是咽喉中了一剑,这才让她相信了字条上的话。她在月罂二人进宫之前就对熙兰提过这事,可熙兰偏偏不信。没办法她只能采取这么个拙劣的法子,想让小荷趁着这个机会去看看他身上是不是有伤。
“他即便受伤,又能证明什么?”熙兰暗骂了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即便骂她也挽回不了局面。
萧虹眼珠转转,走近了几步,低声回答,
“女皇,您想想,他若能提前知道微臣在那里设下埋伏,为何不选其他路走?难道真狂妄到在西司国与刺客大打出手的地步?还有,微臣随后又派人去那里看过,有一条血迹是延伸到不远处小胡同中的,可却并未曾发现尸体,那么那个人,除了他还会有谁?”
熙兰略抬了眼看着一脸认真的萧虹,仔细地想了想她说的话,示意她继续说下去。萧虹见熙兰对自己说的有了兴趣,心中一乐,又接着分析,
“这几年,女皇倚仗着他的原因,无非是他知晓世事的能力,各国间的情报以及秘密,都靠他得来。可女皇也深知,他那嚣张的性子,实在让人不悦。”她几句话便戳到了熙兰的痛处,索性停了下来,瞧了眼对方的反应。
果然,软榻上的华贵女人轻蹙了蹙眉,刚刚花寻自称“本皇子”已经让她相当恼火。两人虽交易了许多年,可她始终认为,对方只是月罂的一个夫侍罢了,而且自己手中有着他极想要的东西,他自然不敢对自己太过放肆。可刚刚那番情景,他简直太过嚣张,甚至还差点说出自己的秘密!想到这,眉头拧得更紧。
“若他失去了那种能力,对女皇来说,不就是一枚失去了作用的棋子?除此之外,他仰仗的不过是一国皇子之位,可这里是南月国,只有公主,并无皇子……”她低笑了两声,惹得熙兰极不高兴地瞟了她一眼,并无皇子?不禁暗笑了一声。
“即便如此,他暂时也动不得,下月加封少皇仪式,各国君主均会前来庆贺,在此之前,不要再给我弄出什么乱子……你先下去吧,他们快回来了。”
萧虹本想再游说一番,见她已不想再听,忙识趣地闭上了嘴,行了个礼之后便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