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舞群成立当日,三人在小窝里举行了一场小型庆祝仪式,买了超过二十种的零食,以及将冰箱塞得爆满的糕点和饮料,周奇奇还悄悄搞回一瓶香槟,说是为了告别被零食、游戏、教科书包围的小孩子天地,从此飞向有阳光和风雨的广阔天空。艾米和韩俊第N次相似而笑,两人心知肚明这类话不是周奇奇的风格,肯定又是从那个叫阿影的无聊家伙的无聊小说里抄来的,不过两人都没有拆穿,默默端起酒杯,为各自对未来的创想让琥珀色液体渗入身体。
欢呼,雀跃,夜色未醉,三人已然被热血与酒精催惑得迷醉,在迷迷糊糊中,三人用拼字游戏的方式,给舞群取了个名字,名字就叫“梦飞扬”,取好名字,三人同时醉倒在沙发上,这个名字真是让人……昏昏欲睡,没有想法。嗯,正是这么个普通的名字,承载了三个年轻人各自的期望,周奇奇为了她哥,韩俊为了艾米,艾米为了羽翼丰满,去呵护每一个她所关心的人。嗯,也同样是这么个只拥有普通名字的舞群,让三个形影不离的好朋友逐步走上歧路。
舞群刚成立,周奇奇就报名参加了大赛,而在同一时间,艾米也收到了另一个喜讯,她的那副《校园雪景图》竟真的获得了大奖,而且还被一个神秘人用高价买走。这个消息就好似突从天降的炸弹,在校园里炸开,死伤一片。是的,这则消息应该是喜人的,但却给那些曾鄙夷艾米的人造成了无形伤痛,她们无数次在艾米面前轻视,嘲笑,笑声越重,伤得越痛,就像刺向别人背后的暗剑,最终却刺在了自己身上。如果种下的是恶心,收获的就必将是恶果。当然,除了伤痛,也带来了希望,特别是那些总把自卑揣在兜里的人,她们突然间发现原来破旧的兜里也可以装进闪闪发光的东西,而艾米就是她们将自卑从兜里取走的希望,她们简直将艾米奉为偶像,以模仿艾米的举动为荣。顿时,学校变出许多爱画画的淑女,只是区别在于,艾米是无法说话,其她人则在装哑巴。周奇奇就此开艾米玩笑道:“嘿嘿,小艾,你现在是大明星,应该好好享受才对,别这么低调嘛,别忘了给我签名哈。”艾米确实很高兴,也开起玩笑写到:不是低调,只是还没学会高调。韩俊在旁笑弯了腰。
总之,艾米的闪光已成不可回避的事实,她不再是被忽视的存在,而是像被闪光灯照耀着般的焦点,无论她出现在何处,总会收获各种各样的目光,有崇拜,有羡慕,有嫉妒,当然,还有学校的褒奖。这事最开心的就属那位雄心壮志的校长了,虽然他一直致力于发展体育,但没想到在其它地方却意外发育,这使他仿佛捡到馅饼般莫名地高兴。他常会说,你们看,我还没教育就已取得如此骄人的成就,要是我教育起来,那肯定是前途无可限量。于是乎,在周一的朝会上,这位沾沾自喜地校长戴着满脸遮不住的兴奋,将艾米叫上礼台,并大夸特夸了一番,越夸越来劲,将自己的贡献与艾米的成绩成正比的无限放大,险些扯到宇宙边缘那么远,连同曾对艾米的否定都变身成了对艾米的激励。不得不说,不愧是领导,而且是搞教育的领导,口才果然一流。
此校长唾沫横飞的说着,说到口干舌燥时,竟兴奋得忘记了艾米发不出声音,将话筒推向艾米,让艾米给全校同学说几句,说说为何会取得如此好的成绩,说说取得的成绩与学校的关系。一瞬间,台上安静,台下燥动,特别是以林家霍为中心的那片区域,散发出一阵阵阴阳怪气的声响,就好似在讨论这场“好戏”要如何收场。
艾米自然什么也没有说,她只是微微地朝众人点了点头,然后保持纯洁的微笑与优雅的身姿,缓缓走下了台,默默回到人群中属于自己那个曾毫不被注视的角落。激动可能确实会让人变得迟钝,那位校长木讷地望着艾米走开,竟不知所措。嗯,其实此时许多人都不知所措,就好似等待电影上演时却突然停了电,有人呆楞,有人骚动。这时,只有一个男生站了出来,就是韩俊,就像当年看见艾米参加舞蹈比赛从台上摔下来时一样,他不顾一切地钻开人群,冲出来保护艾米。
韩俊朝艾米望了一眼,然后飞快奔上礼台,一把抓起话筒,慷慨陈词道:“艾米的努力不是为了学校,艾米取得成绩也不是为了学校,一切都与学校无关。”说完,他还向台下黑压压地一片脑袋挥了挥手,才又大步流星地迈回自己的位置。顿时,操场上掌声雷动,经久不息,响彻得林家霍脸色铁青。周奇奇还挽起艾米的手,说,你看,多帅。艾米笑而不语。这时,校长终于从自我陶醉中苏醒过来,连拿起话筒,没头没脑地用干硬地声音说了句再接再励,然后慌不知错地急忙宣布解散,并在事后给韩俊记了个大过,罪名是噪音污染。嗯,有必要顺便提一下,这位校长偏爱历史,特别热衷于研究秦桧、严嵩、魏忠贤……之类的历代名人,有太多研究和学习的典范,所以对于他“莫须有”的本领千万别有所质疑或惊异。
这件事像股台风一样,一度掀起起义狂潮,许多学生藏在心中的青春火苗像是被注满了燃油,尽情燃烧,乖巧的学生释放出张扬,张扬的学生发扬得更张扬,他们迎着学校的硬性管制逆袭而上。随着逐步蔓延,间接传染,连同其它几间学校的学生也闹了起来,他们往粉笔盒里倒胶水,他们半夜站在教师宿舍外装鬼叫,他们在校长专用马桶里放死老鼠,他们在博客上揭发与编造学校的罪行,他们用千奇百怪的方式宣泄着,情绪被烘烤得炽热,声势暗潮汹涌。嗯,不得不说,其实大家都学习的挺不错,起码对革命历史很有研究,懂得如何在敌人眼皮底下进行革命工作。
起义队伍在不断壮大,更多的学生加入了这个如此混乱的行列,愈加复杂。有的人只是唯恐天下不乱,有的人只是想浑水摸鱼,不过也有人是因为解不开青春的困惑,才使得自己疯狂,肆虐咆哮。咆哮得如此给力,但原因却是无能为力。青春作为生命中最宝贵的时光,在将它消耗殆尽时,到底用它换取到了什么?难道只能是换取一些几年后就会被忘记的公式和符号?!如果真只是这样,那时间又如何宝贵?!嗯,大家都知道时间宝贵,却不知道何为宝贵。或许,会说时间宝贵是因为它是金钱,它是机会,或者它是享受生活的载体,又或者全部都是,但,又不是全部,时间或许只是单纯的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的东西。嗯,或许有时确实把一些事物想得太复杂了,就像常轻易绑架人们情绪的那些屏幕里的画面,华丽也好,震撼也罢,不过是些0和1的组码。人生亦是如此,无论是神圣崇高,或是龌龊罪恶,它可能也只不过是六十年,二万一千九百三十天,十八亿九千四百七十五万二千秒。算来,生命真是庞大的数字,但,就在呼吸的瞬间,已又有一秒失去,更可怕的是,可能下一秒已无法再呼吸。
呼声高扬,学生造反运动进入高潮,逐渐从地下转移到地面,学校自然再也无法继续视若无睹,特别是在连校长的饭菜里都出现蟑螂的时候。嗯,虽然一中一向采取睁单眼政策,但这好比让你方便,你却在我头上拉大便,这是绝对不可容忍的。是的,正所谓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学校采取各种手段打压,记过、罚站、留堂、加重课业……甚至体罚,企图将学生们的意志摧毁,只不过,对于已然不再循规蹈矩地守规则的这些学生来说,那些老掉牙的旧规矩只能是宣布无效。学生们表现得就像坚韧的弹簧,越是打压,越是反抗,哮声嘹亮,群情更加高昂。到最后,学校只好使出杀手锏,既然无法镇压,那就将其绑架,把学生们变作握在手中的筹码,转而与家长谈判,联手出击。嗯,这是学校在长久地教育工作中练习出的绝招,当教育不了学生,那就去教育家长,因为家长毕竟比学生有教育基础,更好教育,况且有学生在自己手里做人质,铁定能马到功成,而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就这样,在里应外合地双重夹击下,沸沸扬扬持续了半月之久地骚动在平淡中结束了。虽然这场骚动一度搅得尘飞满天,但当尘埃落定,一切又都恢复如常,生活依旧一尘不染,学生依旧在熟悉的校间小路往返,火车依旧沿着铁轨驶向远方,校门仍是钢铁铸就而成。
在又过了一周,网上出现一个以韩俊署名的帖子,详细记录了骚动事件的整个过程,并言辞恶毒地对学校及学生双方进行了抨击,不过并未能再次引起反响,掀起波澜,只是让韩俊又被记了一次小过,这次的罪名是破坏和谐。嗯,这个帖子是有人想嫁祸韩俊,但由于周奇奇动用家族力量介入,才使得这个阴谋草草收场,泡影破灭,韩俊只是被象征性地冠以破坏和谐,而不是因此被和谐破坏。
在事后,周奇奇曾怀疑又是林家霍在搞鬼,义愤填膺地要请私家侦探调查真相,然后再请几个打手为韩俊打抱不平。韩俊当即相当汗颜,说用不着为了一场儿戏组建一支剧组。嗯,虽然韩俊被莫名其妙地记了两次过,不过他却既不愤怒也不沮丧,还玩笑着说,他呼出口气居然也能引起一场风暴,着实让他始料不及,但他很高兴能因此让学校也同样屎尿不及。周奇奇顿时狂声大笑,怒气一下变成上气不接下气。借着欢快的笑声,韩俊还说道,这次的事件其实让他的记忆蛮深刻,至少当他多年后渐渐连学校什么样都印象模糊时,还能时常想起有这么件激动人心而荒唐的事为青春作标记,并时不时拿出来作为与朋友间聊及过往时的谈资。周奇奇深受韩俊这番话的感染,当夜就往校长办公室的门上泼满了五颜六色的油漆,而且因她性格使然,连用来泼洒的油漆都是高档货。嗯,这意味着清理艰难,校长只能换一扇门。而这时,艾米正好拒绝了校长的亲自任命。
打从艾米的画获奖时起,校长就对艾米改变了看法,同时对书画方面有了想法,于是成立了校书画社,并邀请艾米任副社长,因为社长已预定给了他侄女。艾米接到任命时,想都未想,毫不犹豫就拒绝了,因为她并不认为发挥被人利用的价值比真挚的友谊更有价值。是的,艾米更愿意将精力灌注在“梦飞扬”群舞里,这是她与韩俊、周奇奇三人的羁绊。
人们总习惯在困惑或疲惫时停下脚步,时间却从不会因此而停止。无论是风暴海啸,还是硝烟战火,都不曾打扰时间的节奏,轮轴默默转动,直至空间破灭的尽头。鲜亮的小窝练舞厅里,音乐总会响彻周未时的整个白昼,在艾米三人齐心协力下,默契的舞步让“梦飞扬”舞群茁壮成长,超速进化,在校园内声名鹊起,并即将在大舞台上展露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