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遇到紧急突发情况的时候,大脑往往容易变得一片空白,这就是所谓的脑子进水,粤语的叫法是“痴咗线”,也就是短路的意思。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卫珂曾就这个问题请教过他的初中同学、现在当外科医生的戴禄茂。戴禄茂的解释是,由于人体的代偿性反应需要大量用氧,呼吸系统的供需平衡就会被打破,人体进入缺氧状态。而大脑对缺氧的承受程度,远远低于其他器官,所以在非常时刻,最先崩盘的往往就是我们的脑瓜子。
作为一名行政总监,卫珂昨晚经历了谭晓芸被偷*拍,今早获悉了梁岚被非*礼,此刻施暴者又肆无忌惮地杀上门来等连锁危机。一般人要是遇着这种情况,脑袋大概已开始崩盘了吧。但是,卫珂没有。因为,他不是一般人!他是卫珂!一个冷静的男人,一个信奉“办法总比困难多”的男人。
所以,就在办公室到电梯口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内,卫珂已作出了一个决策。他对梁岚说:“你先到办公楼休闲区看看电视吧,有需要我再找你。”
这个决定是非常有必要的,俗语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如果让性子很烈的梁岚跟霸道的谢赛天面对面,简直就是火星撞地球,只会让事情发展到更难以掌控的地步。
梁岚听卫珂这么说,停下脚步,转身往休闲区走去。
卫珂独自一人乘电梯下到办公楼大厅,再经员工通道小跑着赶往球馆,按下密码过了门禁,由侧门进去后,远远就看见球馆服务台附近聚焦了一堆人,其中有三四个是穿着制服的,有八九个打球晨运的球友也都围上去瞧个究竟。
高大肥胖的消防大队队长谢赛天站在中间,脸上贴了块胶布,特别引人注目。服务员阿梅则站在一旁,就都急哭了,按粤语的说法,就是“倒泻萝蟹”(筐里螃蟹倒了一地,四处逃逸,想抓又无从下手,形容束手无策的狼狈样子)。
“封!给我封!一天不给老子整改好,一天就不能开!”谢赛天如公猪般地嚎叫着。飞扬跋扈的声音在空荡的球馆里回响。
卫珂飞快地跑了过去,说:“谢队,一大早带人过来,有什么关照小弟的啊?”卫珂说得不卑不亢,但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
谢赛天见是卫珂,似乎收敛了一些。“卫总监,多有得罪,但公事公办,我也没办法!”
毕竟谢赛天和卫珂之前有交情,也曾喝过几次小酒,对卫珂的酒量和为人还是挺认同的,要不是因为非*礼这件事,甚至还勉强算得上可以搭肩搂腰,称兄道弟的朋友。
卫珂想,那天明明是谢赛天先理亏,对梁岚对手对脚,但今天却如此兴师动众地杀上来,一定是因为梁岚弟弟去投诉的举动惹怒了他。
想到这,卫珂于是他接着说:“谢队,卫珂或卫珂手下的人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您大人大量,多多包涵!”
谢赛天听卫珂还算客气,想说什么,又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来。他眼珠贼溜溜地盯着卫珂,暗暗度量:从这小子的态度和口气来看,似乎还不知道自己跟梁岚发生了过节,如果梁岚没回公司宣扬,自己是不是有点过火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昨天下午总局调查组组长的训斥仿佛又在耳边响起:“请你好自为之,有些事还是要想想后果!”“请你好自为之,有些事还是要想想后果!”“请你好自为之,有些事还是要想想后果!”……
突然间,谢赛天的神色一变,厉声道:“哼!冒犯倒没有。只是消防事关公众安全,我不得不管!别停手,给我封!”
卫珂见谢赛天态度非常强硬,知道对方是不肯吃软的了,于是也有理有据地进行反击:“谢队,胜宁公司一向重视消防,你亲自颁给球馆的‘消防安全示范单位’的奖牌还挂在那里!我就搞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封馆!”卫珂边说,边往服务台右侧荣誉墙上一指。
众人一起转过头去看,墙上果然有块鲜红的牌匾。大家不禁议论纷纷。这时候,有个五十多岁的阿姨说话了:“我到很多球馆打过球,要说消防安全,这里应该是做得最好的了。”
“是啊是啊,走火指示牌很清晰,消防设施也很齐全,也专门划定了吸烟区,挺好啊。”一名中年男子也说。
谢赛天见舆论对其不利,加大音量,质问道:“卫珂,成绩只代表过去!你以为拿了个奖,就是永不失效的‘免死金牌’了吗?”
虽然明知道谢赛天是在公报私仇,强词夺理,但卫珂仍尽量保持着克制和冷静:“谢队,这个道理我明白,但盖着你们消防大队大印的验收证明年5月才到期,我很想知道,这个验收证到底有效还是没效?”
“这不是存心找茬儿吗?”人群中有个小伙子忍不住地喊了一句。有几个长者也点头称是。胜宁品牌在消费者心目中还是挺有份量的。
谢赛天脸上有点挂不住,但嘴上仍未让步:“你们说话小心后果!我这是按规定执行公务!小心告你们阻碍公务!”
“公道自在人心,谢队长,麻烦你告诉我,我们到底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卫珂也不示弱。
其实,胜宁的球馆并没有什么地方不对,相反,它比绝大多数公众场所都做得更好。作为示范点,以前谢赛天还常带人来这里参观。所以,关键的问题不在于做得好不好,而是他谢赛天此时的心里爽不爽。
问题恰恰就出在:谢赛天此时心里极不爽。
谢赛天不爽是有原因的。梁岚的弟弟昨天上午把姐姐被谢赛天酒后非*礼的事情投诉到公安局后,局里还算重视,下午政治科的胡科长就带着调查组下来了。
听了胡科长的转述,谢赛天才知道事情给闹到上面去了。他强压怒火,开始了比奥斯卡最佳演员还精彩的表演。只见他满脸无辜地说:“胡科长,凡事都是讲证据的,这纯属诬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