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就着剩下的半块馒头,伴着开水咽了下去,还好馒头没有馊,细嚼慢咽的,唇齿间有股淡淡的甜香,然后倒头睡了下去。梦里掉进了满汉全席,心花怒放,十指齐飞,不到片刻,杯盘见底,眨眼功夫,又上来一桌。如此反复,而不觉得撑。
突然一阵喧哗,她恼怒地抬眼望去,只见满室的白光利剑一样射杀过来,原来天亮了。她赶紧眯眯眼,再咂吧着嘴,觉得耳后湿湿黏黏的,一摸,羞愧顷刻间劈头盖脸席卷过来——原来是口水打湿了枕巾,再看红缎面,也有一团水印。
大美立即翻身爬起,小心拆下缎子,下了床,冲进洗手间,轻轻揉洗铺平悬挂在晾衣架上。
匆匆梳洗后,就往大爷侄子的工厂出发。
逐渐远离了热闹喧嚣的城区,大美来到了人烟稀少的郊外。按照大爷给的地址,她找到了他侄子的公司。
只见好多光着膀子只穿裤衩的男人,正热火朝天里里外外不停穿梭,个个都汗流浃背灰头土脸。
大美觉得好亲切。因为老爹也经常这样,回到家来都要在屋外抖落一身的泥土。
大美小心避开这些身强力壮的男人,慢慢往里头走。很远就看到一个瘦削的黑衣男子正在呵斥工人,看样子可能是个小工头。
大美走到他面前,微微弯腰问道:“你好,大哥,我找张发。”
“你就是陈大美吧?”黑衣男子开口就问。
大美惊讶地看着他,他赶紧解释说是他叔叔打过电话给他。
“大爷想得可真周到!”大美打心眼里感谢。
“呵呵呵,他是替你想得周到,可压根没替我想过好。”他愤愤地踢开地上的土疙瘩。
“真是太巧了。张大哥,你好,我是陈大美,请多关照!”大美喜出望外。
“得得得,你看看我这里有娘们吗?”他指着那些呼哧呼哧直喘气的男人问道。
还真没有。
大美疑惑地看着他。
他闷声往里走去,大美赶紧跟上。
只见一列列的土砖墙,横的竖的,有如排兵布阵一般,整齐划一地站立着。还有不少工人正在奋力往上搭雨布。
这下大美全明白了,这是个砖瓦厂。不过大爷也没说错,这确实是建筑材料公司,而且还是最基础的。这年头租个垃圾棚敢叫环球集团,占个摊位兜售两把青菜敢叫世界贸易。这么说来,大爷侄俩还真是实在人。
大美庞大的砖瓦阵列中发了一会呆,心想这种地方肯定不需要女人,所以她讪笑着告辞走了出来。经过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他突然歪着嘴朝大美直扑过来。大美吓出一身冷汗,腰身一扭飞快逃离。身后传来一阵阵肆意的笑声。
走在乡间小道上,看着渐渐阴沉下来的天空,那些猛烈膨胀撕咬的乌云都跑到了自己心里,堵得胸口闷闷的。包里有一瓶水,不过她现在不想喝,回城的路还长着呢。
也不知走了多远,才看到了公路。
路上的车很少,大美一心想拦住公交车,到后来雨点直敲脑门,就不管这么多了,见车就招手。
可惜手都摇酸了,都没有哪辆车愿意停下来。
这话也不全对,中间还是有一辆的,而且是主动倒回到她身边的。当黑色车窗摇下,大美那心中的欢喜简直就要跳出来。可别人是问路的,见她摇头后,呼一声就飚走了。
好在有伞,还不至于淋成落汤鸡。
就这样等啊等啊,等来了瓢泼大雨,可希望也被彻底浇灭。大美决定换个地方,也许所有的车子都在下个路口等着自己莅临呢。可刚拉开步子,身后就传来激烈的踢踏声。
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瘦小的年轻人甩着膀子飞速跑了过来。这个人身后不到十米,又跟着一个跑得气喘吁吁的大汉,嘴里嚷着抓小偷啊抓小偷啊。
大美想也没想,就将伞尖横了出去,不偏不倚戳在年轻人肚皮上,只听见嗷的一声惨叫,这个人捂着肚子就蹲了下去。
大美听见惨叫后,才觉得后悔,这要戳出窟窿来,怎么得了?正要向前询问,后面那人已经追了上来,朝着年轻人就是一脚。年轻人就势往地上一滚,扯开喉咙大喊打死人啦打死人啦,救命啊。
大美拦住了那人的第二脚,因为救命声已经招来了踏踏踏的脚步声,估计是村民集体出动了。
她在年轻人的裤兜里搜到了一个扁扁的钱夹子,丢给大汉,然后扶起年轻仔,叫他赶紧跑,指着后面说,快点跑,他的帮手来了。
眼看着年轻仔一溜烟不见了,再看大汉一脸的郁闷,大美乐了。
过不了几分钟,抄着家伙的村民就来到了他们跟前,大美呵呵笑着对他们说:“大爷大叔大哥们,刚才是一场误会,害各位担心了。我给各位道歉了。”然后深深鞠躬。
拳头不打笑脸人,这话可是真理。村民们很快都散开了。
“你是陈大美?”大汉问道。
“啊?我是。你是?”大美充满疑惑。
“给我看看你的手。”大美盯着他的脸,心想这不像是坏蛋啊,怎么张口就要看手。不行,坏蛋不会将坏字写在脑门上。
大美双手紧握伞把,如果他要来硬的,就奋起反击。
大汉看她紧张的模样,嘿嘿笑开了。
“应该是左手吧?给我看看。”他边说边来抓她。
大美连连后退,大脑警钟长鸣,攻击?可他膘肥体壮的,哪里是他的对手;跑?可眼前这汉子身高腿长,不出三步就能逮住自己。怎么办?怎么办?
大美的脑瓜子只顾着在攻击和开跑念头中挣扎,却忘了管住两只手,嘭的一声,伞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胳膊上。
只见他的胳膊上迅速隆起一条通红的印子。他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大美也在瞬间清醒,完了,打伤人了。快跑!
大汉还没反应过来,就只看见一道花白的影子从眼前闪过,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大美抡着两条腿飞速往前跑,只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也不知跑了多久,最后上气不接下气干脆瘫在泥地上,再也起不来。
等氧气灌满脑子,她又一跃而起,朝后头看去,除了看到几把伞花一样地雨中飘摇外,什么都没有。
这下终于可以放心了。大美站起来,撑开伞,一看自己早就湿透了,又干脆合拢,然后死乞白赖地爬上了一台小四轮,突突突地回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