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毕竟是小孩,病来如山倒,病去如劈柴,不到一周的功夫,就能吃能喝连蹦带跳了。
只是让欧家头疼的是,说什么他也不肯回去,他眼里心里就认定大美,大美到哪他就跟到哪,就算是上个洗手间他也要站在门口等。
两人的黏糊,自然让老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可没想过要给大美养个小跟屁虫,让欧家和自己丢人现眼。
最后她听了女儿的招,请了个心理医生过来,可医生前脚刚一走,老夫人的五个爪印就巴巴实实地印在了女儿脸上。因为医生看了现状后,就中肯地提出孩子还是让大美带着比较好。
大美一样犯头疼,她上欧家去做工,无非是想多弄俩钱,虽然和黑特建立了感情,但还不至于深厚到非要拴在裤腰上不可。再说自己只是个学生,学习已经够紧张,因为除了专修自己的专业外,她还选修了不少课程,在时间上肯定无法保证照顾孩子。其实还有个更让她发憷的原因,就是不明不白地带一个孩子回学校,同学会怎么看?老师们会如何想?俗话说众口铄金,到时顶得住排山倒海的口水攻势吗?
黑特这个小东西,他倒是不以为然,只要有大美在身边在眼前,他就心满意足,而对于病房内正在发生的一切完全充耳不闻。
老夫人由最初的威逼利诱,到最后落泪讨饶,中间只经历了几分钟。她对孩子的爱表露得就如同一面光洁平整的镜子,没有任何遮掩。
大美据理力争,绞尽脑汁抛出了很多理由,最后都被老师见招拆招一一挡了回来。一开始那饱满的自信一点一点泄掉,到最后都瘪成了满脸的皱皱。
孩子只有一个,无法撕扯对分,百般无奈的老夫人无奈之下开始约法三章。有些要求大美听了啼笑皆非,但看在她老泪纵横的惨状上,只好先忍着。
最后一行三人在老夫人的目送下离开了医院,往学校而去。
“欧老师,这可真是个难题!”大美揪着眉心说。
“大美,只能辛苦你了!”
“可是老夫人那些要求和条件,简直不带人间烟火,我上哪去捞鲍鱼鱼翅啊?”
“生活上的事我来负责。”
“还有,必须给我弄到一张令牌,让我能带着黑特在学校任何场所出现。”
“好。大美,你有手机吗?”
大美赶紧从包里掏出一部白色手机——上面满是刮纹,花花的——扬了扬,笑着说:“上星期在二手市场买的,花了我50呢。”
老师拨通了她的号码,大美赶紧保存了。这可是这个手机里第四个号码,第一个自然是家里的,第二个是张叔的,第三个是杂志社的。
“大美,听说过蓝欧集团吗?”
“嗯,听别人提起过,据说规模很大。”
“我母亲姓蓝,这家集团是她和我爸爸一起创办的。天野的双亲遇难后,由我母亲代为管理。几年前天野开始掌管整个集团。”
“呵呵,就他那德性!”
“大美,别低估他的能力。他是个商界天才。”
大美可不管他是什么蠢才天才,反正一提到他满脑子都是被他欺负的情景。
回到学校,并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来到了老师家。
在她家自然能吃到鲍鱼鱼翅,可大美还是喜欢那盘子青翠欲滴的菜心,连黑特也学着她嚼了一根。
饭后,俩人就黑特的就寝问题争执起来,大美的意思是白天可以照看,但晚上孩子必须过这休息。而老师的要求是无论白天黑夜,大美都必须全程跟着。
这点大美当然不同意。
“大美,别忘了黑特身后是蓝欧集团。要是让外界知道蓝欧未来的接班人混在一个鱼龙混杂的环境里,恐怕会引起不少猜测。”
“老师,如果撇开蓝欧这块牌子,就可以是吗?那么如果大家都捂着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再说了,学校比起外面总要简单纯洁,同学们都很单纯,不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大美不同意老师的看法。
“大美,学校是社会的缩影,别掉以轻心。就说你们宿舍的那个程小美,你就要多多提防。”
“她就是心直口快而已啊。”大美有些心惊,难道老师也知道了小美的那种事?
“最好是这样。”老师结束了谈话,吩咐她带着黑特出去转转。
大美牵着这个蓝欧集团未来的接班人在学校里溜达。
黑特就像是一只被禁锢太久的小野兽,猛地打开仓门,获得自由,太多的新鲜事物如潮水般涌向他的眼前,他睁圆了双眼,又拉又拽地拖着大美到处触摸,触摸不到的就站着观看,张大了嘴想说话可就是无法出声。
大美又是可怜又是痛心。
这么优秀的孩子,平日里总关在温室里,喝着琼脂玉浆发芽抽枝,外头的湖光山色怕是梦中的想象吧。想想自己的童年,像他这个年纪,早在滚泥巴搓煤丸儿了。奶奶说过,自己三岁时,居然爬上了门口的小树,摘下了一片叶子,搁嘴边鼓捣还弄出了吱吱的声音。可眼前的黑特,非要大美带头触摸才敢伸手去感受。还有,心里的欢喜都无法喊出来。
最后两人坐在湖边,冬天的湖,枯瘦了很多,水面上漂浮着许多干黄的叶子,微风一吹,小船一样轻轻摇晃。
大美在脚边捡了三片叶子,用小树枝搭出一艘带帆的小舟,弯腰放进水里。小舟首先在原地摇摆,接着在风的吹拂下,开始慢慢往前驶去。
黑特的大眼里满是惊奇,他无声央求着大美帮他也弄一艘。大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开始支使小家伙满地找落叶找枯枝,不断地故意挑刺儿,最后才手把手教他,刚搭好,又撤去了枯枝,叶子散落一地。大美就撒手不管了。
小东西眼里开始酝酿着泪水,可看到大美冷冷的表情,他也不再央求,而是不声不响地自己摆弄,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艘笨拙的小船竟然给他搭出来了,而且上头还多出了一些东西,在风中,比大美做的走得更平稳更快捷。
大美开心地拥着他,在他额头上狠狠亲了一下,然后抱着他往宿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