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大臣确实棘手,特别是他们应当还在御书房中听了那段身世之说,那他到底该怎么应对?
萧少岸定定站在一处,看着忙乱之中挥舞着毛笔的那个人。他们这两个人,都不曾出现在寻兰宫的范围之内,高得全,也许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而他萧少岸,则是想躲过被隔离的一劫,如果不出他所料,现在那些个大人们已经被关押到了活人署。
高得全这一招够狠,逼得你皇上,得罪了朝中重臣。
“这一切都要处理妥当,那个盈如雪的尸首,知道怎么处理吧?”
旁边的小太监诚惶诚恐的接了那纸,喏喏然道:“奴才谨遵高公公的吩咐!”
离得远,他看不太清,但是由高得全腕力挥舞之间,便已然知道,这个高公公此时的笔迹绝对不是方才递那张字条给他的人。
默默然垂下沉思敛然的眼神,负手慢慢沿着宫墙踱去,几步之后,步履有些蹒跚,扶住宫墙的手,慢慢滑下。
却忽然在脚下方圆之内的视线里看见了粉色的衣衫裙摆,抬首之间,温柔的声音响起。
“大人!”
萧少岸提力站稳,一拦衣摆,错身而过,僵硬的指尖藏在广袖之中,拇指狠狠碾过其余几指,没有停步。
“大人!”粉红色衣衫的女子颤声再唤,颊边一缕黑发披落,擦掉一颊的湿润。
萧少岸顿住身形,没有回头。
“后悔了吗?”
“至柔心甘情愿,不曾有半点后悔!只是大人,一定要保重身体!”柳至柔福了福身子,晶莹湿润的目光之中,萧少岸那单薄的身影,愈渐瘦削,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一根遒劲的芦苇,目光坚忍,行事凌厉,可是所有人都不知道,或者是忘了,芦苇是中空的……
一折就碎。
“罢了,事已至此,你就继续留在这里吧!”萧少岸脸上抹过一丝疲惫,扬起脚步,离开。
“大人大人。不再责怪至柔了?”柳至柔的声音里说不出来的兴奋,脸上舒展出了释怀的笑意,淡淡的漾开来。
“我从来没有责怪过你,那是你自己的选择!”声音里有着冬日寒冰的味道,没有一丝温度。他知道柳至柔会这么做,是看不得他太辛苦,拖着这一身破败的皮囊在那里挣扎,她想帮他,却选择了进宫。
“大人……”柳至柔上前一步,两手在身前水袖里使劲的绞着,“至柔不敢或忘大人的吩咐,从不敢妄为!大人说等,至柔就等!”
“恩!”萧少岸淡淡恩了一声,道:“今日开始,你保护一个人,阮宁波!”说完,萧少岸便迈步远去,没有丝毫停留。
“至柔会的,只要是大人吩咐的事,至柔就会满心欢喜的去做,大人的心愿就是至柔的心愿,大人让我保护她,我就保护她。”柳至柔看着渐渐远去的萧少岸,不禁眼中盈满热泪。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为了那么多人的冤屈,在努力支撑着,日夜煎熬,过着没有明天的日子,只为等待一个契机。可,谁又知道,下一秒,他不会油尽灯枯?
所以她不会吐露和高公公之间的交易。
阮宁波回了春苑之后,就有人来宣太后召见。
阮宁波沉思一下,便有了决定。先遣了那人回宫复命,自己则坐在春苑外间的床榻上,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床榻上柔软的丝绸,有柔光滤过窗纱,一点点筛在阮宁波的周身,却越来越衬托出浓重的忧色。
“娘娘,不去吗?”小草在一旁提醒。
阮宁波抬眼:“此去不知是何情形呢?”余光瞥见帷幔外一个浅浅的影子拖得长长的,似乎是在侧耳倾听,是宫女大树。
“娘娘这话是?莫非担心上次天央宫宫女那番话?”
阮宁波长叹一声,撩了裙摆起身,素立窗前,幽幽道:“你可知天央宫为何那般?”
“奴婢不知!”
“寻兰宫走水,知晓吧?”见宫女小草点了头,阮宁波接着说:“在寻兰宫里发现了比天央宫更多的死鼠,知道这么死鼠意味着什么吗?也许是一场人为的阴谋,也许,是一场天降的灾难!但是不论是什么,我都被牵扯了进去!”
“娘娘怎么会?”小草蹙眉。
“是啊,本宫怎么就卷入其中了呢?说本宫是灾星,说本宫是……”阮宁波住了嘴,咬唇不语。
“怎么?”
喟然长叹一声,阮宁波拿帕轻拭眼角,慢慢踱步到铜镜之前:“你是本宫最信任的人,说于你也无妨,你大概不知道十多年前,一场宫变死了上万人,而那场宫变就是因为一个诅咒而起,一个关于彼岸花的诅咒,而今,他们竟然盛传,本宫就是那灾花,注定,要祸国殃民。只是目前皇上封锁了消息,不然,一旦传开,因为我而让整个宫中无宁日,让整个皇朝蒙受灾难,那,本宫将死无葬身之地!”铜镜之中宫女大树的眼神已经幽暗下来,在打着转。
摸上镜缘,戳着里边大树的影像,阮宁波笑了出来,“可如今,寻兰宫再发这事,太后又在此时召见,如果此事,太后没有耳闻也就罢了,如果太后有耳闻,那,本宫必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不过娘娘,太后那般疼娘娘,即使耳闻,也不会。”
阮宁波抚抚小草的头,“即便是太后不信,想保我,难保不会有他人传了这宫中人知,这天下人知,那,什么叫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到时,谁,也保不了本宫!罢了,赌一把吧!”说完了话,做完了戏,阮宁波又凝神听了一会儿,帷幔外呼吸清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