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下了那道“明示、暗示”的旨意后,齐鸢闲暇无事时总是要楚歌相陪,或者散散步、品品茶、下下棋、吟吟诗,从春花秋月到军事谋略,两人越接触越投机,不禁生出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这一天的下午阳光温暖而晴媚,漆红的门缝里不时传出些许清浅笑语:
“我又赢了。”楚歌浅浅一笑。
齐鸢温柔的微笑道:“果然厉害,一不小心就着了你的道。”
“皇上今天似乎有心事,什么事情很棘手吗?”楚歌他们早就遣退了侍女,此时也只能自己挑拣棋子。
齐鸢并未说话,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
楚歌微哂的一笑,果然是自己问的太多了吗?历来hou宫第一等大忌便是hou宫干政。忍住心里些微的冗乱与酸涩,楚歌淡淡的说:“是臣妾多问了,皇上英明睿智自有解决良策。”
齐鸢从深思中回过神来:“你想什么呢?我刚才不过是想起此事走了会儿神而已,居然就让你暗讽一通。”执起白子“啪”的一声落于棋盘,又道“也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只不过你别说出去就是了。”
“难道是江督的战事?”联系大齐最近的邻国卫国的蠢蠢欲动,两国之间的边关重镇自然是重中之重。
“嗯,”齐鸢点了点头,“卫国本身国力并不算得上如何昌盛,当初六国结盟时也是第一个背盟离散的。这一段时间居然敢屡屡挑衅大齐莫不是有什么倚仗?”说着不屑的“嗤”了一声,“现在也只有秦国和卫国尚算完卵,即使两国歃血为盟,也较大齐差之千里。秦国新君今方二十四,正是血气方刚,可我听说他治国有方,并不似一般年轻人热血冲动。卫国国君虽然年逾花甲,但我可不信他会老糊涂。”齐鸢又陷入了沉思,眼睛盯着茶杯,食指习惯性的转着拇指上的暖玉扳指。
楚歌看着下了一大半的惨烈棋局渐渐沉默。战场如棋局,往往一个子能使形势骤变,。而一个看似简单的缺口却又很可能使充满了诱惑的陷阱,错失一步就可能满盘皆输。想到这里楚歌不禁抬眼瞅了瞅齐鸢,不知这盘棋他会怎么下?
“皇上。臣妾有一计,不知可行否?”半晌,楚歌忽然开口打破略微沉闷的气氛。
“哦?”齐鸢眼前一亮,视线从茶杯移到楚歌清丽的玉容上,“我也正好想到一计,不如我们各自写下,看看我们谁更技高一筹?”
楚歌点了点头,轻挽水云袖口露出一截凝脂皓腕,轻轻研磨带有淡淡清香的墨汁,铺平宣纸写下了几个字。转身,齐鸢也刚刚写好,两人同时展开,不由得相视一笑。只见两张字迹,一张遒劲凌厉、一张飘逸隽永,却是同样的三个字“断粮草”。
“任他阴谋诡计,横跨川江直至江督,粮草运输极为不易。打仗先不说装备如何,最根本的是人要靠粮、马靠草。未免中计引发不必要的损失,不如来个釜底抽薪,一边避免与其正面交战,一边断其根本。其一他可能穷极而退,如此正好给大齐一个周全之机,如果被逼出了底牌那更好了,以我大齐百万精兵雄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底牌亮在明面上总比暗地里射出冷箭要好的多。到时我们自然可以拿下他一个小小的卫国。”楚歌平静的脸庞上挂着清浅的微笑,眼睛里却闪着璀璨的华光,令她那一刹那间仿佛冬日的阳光,明艳不可方物。
齐鸢动情的抓住楚歌白皙的手指,眼眸里闪着异样的光彩:“你果然是我的知己,说不得得封你个隐谋了。”最后一句话却是有着戏谑的调侃。
齐鸢是一个以国家大事为第一要任的人,此刻自然也顾不了下棋,连忙转身拟旨,楚歌也悄悄地退了出来。
欲雪跟在楚歌后面用为不可闻的声音叹了口气,主子自从进了齐宫之后,白天总是沉默,再不就是深思,到了晚上就是皱眉,多少次午夜她替她掖被子却总是看见她闭合着双眼,眉间却蹙在一起。这时正是春暖花开,万物复苏,而楚歌却不知想些什么,对这些自然灵秀看都不看一眼。
楚歌此时确然无心欣赏美景如画,她正把脑海里的一团乱麻一根根抻直、捋顺。她要帮齐鸢,是的!她要帮齐鸢平定天下!一个计划在她脑海里渐渐成形。首先她要得到齐鸢的宠爱,才可能从他那里得到最可靠最直接的消息,然后她要帮他统一六国,接下来是除去中原边陲最大的祸患——东瓯、西羌、南蛮、北越。一统天下!最后她燕国就直接取大齐而代之。这个计划初时听起来很疯狂,但却并非不可行,只要她时机抓得准,这样就不只是光复燕国了,如果她一旦成功,燕国就是天下的霸主,这是父王毕生的梦想,也将是她的。这个计划看起来似乎前半部分艰巨非常,实际上真正难的在后边。如果她一旦帮助齐鸢定鼎中原,奠定了大齐鼎盛的基础,那时面对如此强大的大齐,燕国想要取而代之无疑是痴心妄想。那么她是否应该早早地埋好炸弹?未来的路还很长,她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是时候该未雨绸缪了。
“主子。”
“恩?”楚歌回过神来,从惊醒中迅速平静,
欲雪有点担忧的看着她:“主子,到泽恩宫了。”宫妃未到bin之前都没有自己的宫室,楚歌目前一个小小的才人自然仍旧住在泽恩宫。
原来是一直想事情不知不觉都到了“家”门口,想到这里楚歌不禁自嘲一笑,家?!哪里来的家?难道这冰冷、阴暗的皇宫是她的家吗?不,不是的。她的家早已随着战乱的铁蹄灰飞烟灭,现在的齐宫不过是她一时的凭依罢了。而这个凭依却又不知道被多少人虎视眈眈,这其中也包括她——燕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