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中灯火通明,十几支火把滋滋作响,白、凌两人一入谷中,便见谷前空地熙熙攘攘二十余人,当前一人五十上下,身材极为高大,手长脚长,遍体黑衣,脸色阴沉,眼中精光湛湛,一看便知非是寻常之辈;再看黑衣人身前,王婆婆躺在地上,面色极为惨白,嘴角血迹蜿蜒,全无动弹,不知死活。
凌寒扶起王婆婆,一探鼻息尚未气绝,白凝霜神色为之一松,双眉紧锁,冷冷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黑衣人哈哈大笑道:“老夫路过此处,见此谷景色优美,房屋蔚为大观,很是喜欢,相烦几位割爱让与我等,老夫感激不尽。”凌寒见此人伤人在先,现在又大放厥词,顿时怒道:“我也恰好路过此处,见一黑衣老鬼猥琐不堪,蠢脑袋尤为可笑,很是喜欢,相烦你们把这颗脑袋慷慨一点,赠给我吧,小子不但感激不尽,还要感恩戴德呢。”
黑衣人身旁一个二十四五的褐衣青年喝道:“小鬼,你这是找死。”说着便要上来动手,黑衣人挥手阻止,凌寒嘴上不饶人道:“我是小鬼,他是老鬼,那你是不大不小短命鬼。”黑衣人哈哈笑道:“好一个尖酸刻薄、牙尖嘴利的小鬼,不过老夫很喜欢,给你一个活命机会,拜老夫为师,老夫收你为关门弟子,你意下如何?”白凝霜冷哼一声道:“能活着离开这里再想着收徒弟不迟。凌寒扶王婆退后。”
黑衣人身后众人顿时鼓噪起来,先前说话的褐衣青年哈哈大笑道:“你是在说笑话吗?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一阵更加肆意的笑声打断褐衣青年的话,褐衣青年一看,又是那个讨厌的小鬼,小鬼一脸的戏谑表情道:“我看你才是屎壳郎打哈欠┈┈”说到这里却没下文了,场上一时静悄悄,二十余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凌寒,不知他下句要说出什么话来,褐衣青年一脸尴尬,拔过身后长剑,刷刷几剑刺了出去。
白凝霜一闪身到凌寒身前,右手衣袖一拂,褐衣青年剑势顿时一偏,但其身手也是不弱,沉而不乱,一改剑招,攻向白凝霜下盘。白凝霜冷哼一声,左掌攻向褐衣青年右胁,后者脸色微变,回剑护胸,白凝霜右手探到长剑末梢处,中指一弹,褐衣青年浑身一震,腾腾腾倒退三步,持剑右手全无力道,软软垂下,长剑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剑身竟节节寸断,空余一把光秃秃的剑柄。
黑衣人脸色不变,击掌赞道:“好功夫,好功夫。老夫纵横江湖二十年来,鲜有对手,当真无趣的紧。今日在这荒山野岭竟遇如此高手,老夫也不禁技痒起来。”白凝霜冷冷道:“少说废话,车轮战还是一起上,尽管放马过来吧。”黑衣人哈哈笑道:“这样还倒真的是看扁老夫了,车轮战是下三滥使的卑鄙手段,一拥而上更是高手所不屑为之,对你,老夫自信一人足矣。”凌寒哼道:“喂,黑衣老鬼,你脸红不红啊,我看你也是屎壳郎打哈欠,”黑衣人置之不理,凌寒续道:“你还真能张开你那张臭嘴。”对方众人顿时纷纷喝骂,黑衣人置若旁闻,往前走两步,向白凝霜一抱拳正色道:“山西炎应,领教高招。”白凝霜敛容道:“逍遥派白凝霜。”
炎应一愣,旋即笑道:“逍遥派?哈哈,白凝霜与苏云霄早在二十年前便已叛出逍遥派,此事整个武林人尽皆知,此时你以为抬出逍遥派便能吓唬住老夫吗?”白凝霜淡然道:“白凝霜二十年前确是私下天山,但白凝霜是逍遥派弟子,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至于是不是吓唬你,动手便知。”炎应嘿嘿一笑,道:“请。”
场中顿时安静下来,只有火把燃烧的猎猎声响。
两人凝视对方,空寂的山谷中空气竟似渐渐凝重起来。白凝霜提聚功力,北冥神功在体内流转不息,身影一转,白衣飘飘如凌空仙子般腾空而起,双掌一前一后,攻向炎应,炎应只觉一股劲风排山倒海般扑面而来,微微冷笑,举掌迎向从天而降的白凝霜。
白凝霜头下脚上,依靠炎应反击之力悬于空中,或掌或指,北冥神功加上自身重量带来的下冲之势,使其每一招都如暴风骤雨,曼妙的招式中饱含极大劲道。炎应只守不攻,片刻时间双脚竟陷于土中数寸,脸上轻视之色一扫而光,运足功力,全力应对。
瞬间两人拆解了二十余招,嘭地一声两掌相交,两道浑厚地内力犹如两个漩涡般重重撞击,白凝霜连翻七八个跟头只抛上两丈余高,凌寒的心一下子悬到空中,见白凝霜在半空中稳住身形,缓缓滑落,安然立在身旁,方才长吁了一口气。炎应在此一掌冲击之下,更是一下陷于土中数寸。
这一掌两人可谓不分伯仲。白凝霜身处空中无可凭借,连续几个翻身方才将炎应力道卸尽,体内不免气血翻腾,但北冥神功浩瀚若海,真气游走全身经脉,瞬间便已是神清气足。炎应双脚着地,力道有所凭依,出掌比之白凝霜更为强横,但两人合力一击反冲之力更是惊人,对方倒可轻易卸开,自己却要照单全收,双腿此时如灌铅般酸麻不止,几乎立足不稳。
白凝霜道:“阁下出手不凡,内力深厚之际,江湖上必非无名之辈,今夜擅闯本谷为先,肆意出手伤人在后,到底意欲何为?”炎应哈哈笑道:“老夫二十年来在武林中倒也挣下一些名气,但是比起二十年前名震天下的天山双姝,也就不足道了。”白凝霜道:“二十年前未曾见过你这号人物,看来白某避世这二十年,江湖中友涌现出不少高手。”炎应道:“这就是炎某此次造访白女侠的原因了。”白凝霜不语。
炎应续道:“如今武林中年轻一代出类拔萃者众多,很多连炎某也是自叹不如,但又不甘心就这么输给小辈,所以此次打算与白女侠做个交易。”白凝霜道:“什么交易?”炎应道:“白女侠乃当年天山第一武痴,各门各派武功广有涉猎,炎某也略有所闻,今日愿奉上本教镇教神功《炎阳斩》,与白女侠做个交换。”白凝霜手指凌寒道:“交换什么,不会是他吧?”炎应摇摇头道:“他是你的弟子,我要他有何用,犯不着拿自己最得意的武功交换,炎某冒昧,欲借贵派《北冥神功》一阅。”
只听凌寒冷哼一声鄙夷道:“你可倒真够无耻的,你那什么屁鸳鸯盏,我们不稀罕。”炎应瞪了一眼凌寒,对白凝霜道:“论名气,炎阳斩确比不上北冥神功,但说到刚猛浑厚,实不下相差,何况北冥神功阴柔,炎阳斩阳刚,二者相济,实对你我二人都有莫大好处,不知白女侠意下如何?”
白凝霜淡淡道:“你想借阅我派北冥神功不是不可,但有一个条件不知你可会答应?”炎应脸色一喜,问道:“什么条件?”白凝霜转过身来看了凌寒一眼道:“凌寒,你来告诉他。”凌寒一愣,不明所以,忽见白凝霜面朝供奉列代祖师的大殿,豁然开朗,一清嗓子,正色道:“本派师祖有命,《北冥神功》非本派嫡传弟子不授,师父已收我为关门弟子,此后不再收徒,你若实在是想学《北冥神功》,那就拜我为师,我倒可以教你。”
炎应随从纷纷喝骂起来,炎应也是脸色一变,极欲上去扑杀这个尖酸刻薄的小子,到底自重身份,恨恨道:“既然白女侠如此不识时务,那休怪老夫辣手。”白凝霜转过身来,看了一眼仍昏迷的王婆婆,淡淡道:“这件事本就无法善了,诸多说辞,全是废话,出手吧。”炎应瞳孔一紧,脸色阴沉,双手骨骼咯咯作响,疾扑向白凝霜。
白凝霜凝神以待,迎上炎应见招拆招,隐隐觉得对方功力比刚刚更为强劲,正如他所说,炎阳斩至刚至阳,每一掌击来都似有热浪扑面,略有炙热之感,确有其独到之处。两人都是当世高手,缠斗几十招便都知对方招数精妙、经验老道,单凭招式无法取胜,是以双方俱拳脚间都带入浑厚内力,一时间疾风猎猎、尘土飞扬。
转眼间两人已是百招以后,依旧不分上下,炎应自视甚高,今日百招之后居然仍无取胜迹象,一咬牙,决意内力相搏,一念及此,左掌画圈攻向白凝霜颈部,白凝霜微微后仰,左掌相迎,炎应右掌已是直捣胸口,白凝霜后退一步右掌运力抵上,滋地一声两人纷纷后退六七步。白凝霜低头看手掌,竟是黑漆漆一片刺疼不已,似是灼伤,再看炎应,左掌赤红,右掌犹如挂了一层白霜,伸袖擦出嘴角溢出的一丝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