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柔一行并没有跟上紫婉乘坐的出租车。他们找了几个紫婉可能要去的地方,都没有找到,手机也早已关机。茫茫人海,要找一个人不是一件易事,要找一个成心要躲着你的人就更是难上加难了。再说,象紫婉这种情况,也只是一时的堵气,够不成报警的条件,剩下来的事情就只有等了。但是在紫柔的坚持下,江汉中的车依然游离在都市的大街小巷上。
天色渐渐地暗了起来,道路两边的街灯和那些起着装饰点缀作用的霓虹灯已经陆续陆续地亮了起来。其实大家都明白,这样找下去是没有什么结果的,只是因为紫柔一直在坚持,他们才随着她这样做着毫无意义地搜寻。大家都明白紫柔现在的心情,紫柔现在是把这件事情的过错完完全全地归结在自己的身上了,要她坐下来去静心地等待紫婉的自动回归,其实是比这种漫无边际的消耗还要难受。汉中回头看了看紫柔,紫柔的脸贴在车窗的玻璃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街上渐渐有些稀落的人群,那种认真与专注就象是一位求知若渴的学生,生怕因为自己一时的放松而错过了寻求到目标的机会。整个下午,她都是这样,她眼睛眨也不眨地过滤每一位在她视线范围内的人,有时觉得与紫婉的身影有几份相似的或是衣着相似的,她都会指挥着汉中倒过车去或是追上去再看看。紫柔那一脸的疲倦和那专注得让人感觉到她是那么地孤立无助神态,让汉中心痛不已,他真希望他能替紫柔去承受她心中所有的不安和自责。他轻声对坐在自己身边的周子同说:
“爸,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紫柔她都这样一下午了,再这样下去,我怕她撑不住。”
周子同回头望了一眼紫柔,紫柔现在的神情就象当年在她的学校里看着他一步步走靠近她的神情一样,焦急、无奈、无助和悲伤交织在一起象一张网一样笼罩着她。她那张脸几乎贴在了玻璃上,双手爬着车窗的框架上,好象是只有这样才能支撑起她那有些单薄的身子。周子同眼前一片朦胧,他心中涌起无限的自责。他想起了紫柔的爸妈,觉得对不起他们,因为他还是没有让他们的女儿无忧无虑地生活自己的庇护下;他也想到了自己的亲身女儿紫婉,虽然她今天的鲁莽失控行为让他失望,但造成她这一情绪失控的元凶还是他,如果,他早期就让紫婉知道紫柔的身世,并且对他们给予的偏爱作好引导和说明的工作,也不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况。但,一切的悔悟都已为时过晚了。紫婉在墓地里恨恨地看着他们时,眼里喷出的那团火是一时半会扑不灭的。他不知道紫婉现在身在何,是否正在做着出格的事情?他不知道紫婉下一步会做出怎样出格的事来?作为她的父亲,当年他选择了舍猪保帅,眼下他还得做这样的选择。希望紫婉在不久的将来能彻彻底底地明白他的用心,也希望紫婉将来能象他一样把大义永远放在心中的第一位。他侧过头对汉中说:
“找一个偏静地地方停下来。”
“嗯。”
汉中心中一阵温暖。他能感觉到周子同夫妇对紫柔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真心的痛爱。从紫婉逃走的那一刻起,他们没有一丝抱怨的情绪,对紫柔除了安慰还是安慰。他们明明知道这样在街上漫无目标的寻找没有任何意义,他们还是那样默不作声地陪同着紫柔,以此来缓解紫柔内心的压力。他们这样不愠不火地、不急不燥地,好象全然忘记了现在不知身在何处的人是自己的亲身女儿。他在内心深处一次又一次地表达着自己对他们的敬佩之情;也在内心深处一次又一次地替紫柔也替自己表达着对这俩位老人的感激之情。他将会把他们与自己紧紧地联系起来,不管将来会出现任何变故。
汉中把车停在了不远处一小餐馆的门前。紫柔神经质地回过神来看着汉中,问道:
“汉中,你怎么把车停在这儿了?紫婉她,是不会到这儿来的!”
汉中看着紫柔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质问,他想走过去抱着她痛哭一场。这个可怜的人儿,在刚刚得到解放时,另一道桎梏的枷锁却又套在了她的身上。俗话过:上帝在关上了你的一扇门的同时,一定会为你开启一扇窗。汉中仰头望天,他对着天空暗暗地质问居高临下的上帝:你一次一次把这可怜的人儿的希望之门关上了,那么,作为数有公正之心著称的上帝,你为这可怜的人儿开启的窗又在哪里?汉中眨了眨眼,把将要流出的泪关在了眼帘之内。他轻声说:
“这是爸的意思!”
紫柔又拿目光去质问周子同,周子同点了点头说:
“紫柔,都找了一下午了,爸有点饿了,相信你妈也早已饿了,吃点东西再说吧?”
紫柔的养母也领会了丈夫的意思,再说她还有另一层担心,担心紫柔的身子。她轻声对紫柔说:
“紫柔,妈也的确是饿了,还是先吃点吧!”
面对她爸妈的要求,紫柔无法抗辩,在汉中的拥扶下进了餐馆。
面对一桌的菜肴,大家半天没有动用面前的碗筷。从早上在家里吃过早餐后,这中间十来个小时他们都没有进食。汉中看着大家因为着急和没有进食,脸色都灰蒙蒙的透着无限的疲倦。他站起来为周子同夫妇夹了菜添上汤后,劝慰道:
“爸妈,这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您们吃点!再说,紫婉也是一时地冲动,说不定这时已回了家或是回了学校呢!”
周子同似乎很同意汉中的观点,他点点头对身边的妻子说:
“汉中说的有道理,吃点吧。紫婉说不准比我们还先回家呢!”他拿起碗筷一边吃一边示意紫柔和汉中:“你们俩也吃点。”
紫柔听了汉中的话,象是被淹得半死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稻草样,她有点激动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给她养父母家打电话,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她又给她自己的家里打,依然还是没有人接。她默默地收起电话,脸上因为一时的激动而激起的一点红晕也随着失望而褪去。汉中一边把添给她的汤递给她一边说:
“别急呀,说不准她是回学校了呢!”
“对对对,说不准她回学校了!吃点吧!早上你就没有吃!”紫柔的养母看着紫柔有些苍白的脸,有些担心。
紫柔用汤勺舀了半勺汤送进嘴里,接头又舀了几勺送时嘴里,还没等她完全吞咽下去,心里又一阵涌动。她捂住嘴,一边起一边问服务员厕所在哪里。汉中有点猝不及防,望着紫柔跌跌撞撞地向服务员指的方向跑去,他站起来要去追。紫柔的养母看着汉中那惊慌失措的样子,想起了当年她怀紫婉发生妊娠反应时周子同的样子,心里一阵温暖,脸色比先前缓和多了。她向汉中做了一个坐下的手势,轻声说:
“汉中,别急!可能,你就要当爸爸了!”
汉中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边坐回在椅子上一边问紫柔的养母:
“妈,你是说紫柔她怀上了?”
“嗯。八九不离十了!”
“有这事?怎么不听你说过。”周子同问妻子道
“早上她拿包子吃的时候就这样,我猜可能是怀上了宝宝。本来是叫她从墓地回来后去医院检查的,没想到又出这档子事。”紫柔的养母叹了口气,又说道:“跟你们俩说,我看紫婉这孩子是一时半会儿转不过这个弯来的,看她当时看我们眼神就知道了。虽然说她表面上活泼开朗,但同时她也是个固执己见的孩子。这都怪我们当时考虑得不够周全啦,老周!”
“是的。但是,紫柔这孩子心机重,这事,她是全扛上了。现在她又是这种情况,我们还得想想办法让她宽心。”周子同望着妻子,又伸手在妻子的背上拍了拍,意味深长地说:“对不起了!”
紫柔的养母眼睛湿了,她抓起周子同从她背上滑下来的那只手,那只手此时是显得那样地苍老和沉重。她把它放在自己的手掌中,来回地抚摸着,象是在安抚一颗内疚不安的灵魂,她有些哽咽:
“老周,这么多年下来了,我懂你!懂你!紫婉以后也会明白的!她会因为有你这样的爸而感到骄傲!”
汉中坐在这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身边,感受着他们之间的相知相爱;感受着他们的不离不弃;感受着他们的伟大和无私。他的内心被一阵又一阵的温暖包围着,他有些激动的说:
“爸、妈,紫柔遇着你们是她前世的造化;紫婉有你们这们的父母,她有一天会为之骄傲的!”
紫柔回到了坐位上,脸色更加地苍白。周子同对刚落坐的紫柔说:
“紫柔,等下让汉中带你去医院看看,这一天都不能进食的,看能不能打点点滴。我跟你妈吃完饭就打的回家,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们。”
“爸,这怎么可以?紫婉一个女孩子家,万一在外面遇到什么事怎么办?这样,你跟我妈先回去,我跟汉中再到一些娱乐场所找找!”紫柔说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汉中听紫柔这么说,有点急了。紫柔目前的身体状况显然是不能再这样颠簸下去了,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会出什么事来。他轻声对紫柔说:
“就按爸意思来吧!我先陪你去医院看看,如果没事,你回家休息,我去找紫柔!”
“你一个人怎么能行?”紫柔有些急。
汉中半拥着紫柔,安抚道:“听我说紫柔,我这就打电话给肖剑飞他们,把紫婉的像片用彩信发给他们,让他们帮助找找。你想啊,他们可是经常在娱乐场所打滚的人,指不定比警察找起来还快!”
“我看行!还是年轻人脑子灵活!”周子同象是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说话的声音也提高了一些,显然是被汉中的这个方案打动了。他下意示地握了握妻子的手,象是在为汉中加油鼓劲!又象是在给自己和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