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曲径通天处,别有洞天在人间。’白雨桐眼前所见的景象,大大地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没想到,如此陡峭、蜿蜒崎岖的山路尽头,居然是这么一片广阔的天地。
几百平米的面积,有两三个足球场那么大。磐石山寺座落在山顶的一角,所占用的面积,大概也不过山顶面积的三分之一。空出来的那片旷地里,有一棵几个人才能合抱的千年老槐树;繁茂的枝桠,横空铺展开来的面积,似乎不比寺庙占用的面积小;枝桠上垂掉的槐树花串,随风摇曳。如果不是树下鼎沸的人声,一定能听出它们相互碰撞时发出的细碎温润的声音,还带着清香。
山顶上流动的人员,比早市上的还要多。他们穿梭在寺庙与这棵千年老槐之间,把从寺庙里求来的符福,挂在老槐树的枝桠上。符福承载着他们心中最美好的祝愿和对未来生活的一些希望。所以,他们在寻找一根合适的老槐枝桠来挂符福时,脸上的表情,不再是早市上的憨笑,而是显得特别的凝重和认真。
白雨桐依靠在路口的一棵槐树上,喘着粗气,踮起双脚,双眼急切地顾盼游移。她在人流中搜寻凌云霄的身影,却是迟迟不敢趟进这人流中。她害怕人流的拥挤,害怕拥挤中人与人之间的肉搏碰撞。
“要不,我们到寺庙里去看看?他们在那里的可能性会比较大些。”
凌云龙是在别过林安妮后,一路遥跟着白雨桐上山的。其实,对他这种经常攀山岩走绝壁,做着极限运动的人来说,走磐石山的山路,就如履平地。之所以在山路上跟白雨桐一直保持着那段目所能极的距离,就是不想让白雨桐发现他的跟随后,心里因为反感而生气。
“你是什么时候上来的?安妮呢?”
凌云龙的突然出现,让白雨桐意外之余,又莫名地有了几分欣喜。因为,对她来说,这个时候来了位替她开道的,真有点雪中送炭的意思。
“她呆在原地等我们。”
“你怎么能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
“有什么不妥的?她又不是小孩,又那么强悍。再说,也是因为她不放心你,才让我追随你来的。”
“我还是有点不放心。”白雨桐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担忧,昨晚林安妮差点遇险的事,她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没事的,我们早点找到云霄他们,早点下山与她会合。”凌云龙说着,开路向磐石山寺走去。白雨桐迟疑了一下,还是顺从地跟在他的身后。
这次,凌云龙的默然跟随,比起他之前的所有用心用情,更能在白雨桐心中激起波澜。因为他对她意愿的尊重,更因为他亦如王妈一样的默默守护。望着凌云龙那不太魁梧的背影,白雨桐莫名地想到了港湾,象王妈那不太宽阔的怀抱一样。尔后,她又羞愧地自责起来,责备自己不够坚强,承接不起眼前的这点事。
白雨桐在思绪有些纷乱的状态中,跟随着凌云龙,跨进了磐石山寺弧形院门的门槛。
抬头迎眼的,不是传统印象中的那种飞檐峭壁的建筑,也不是青石河镇的木质结构,而是用坚硬光洁的青石垒成的平房。这大概是考虑到山高房孤立,承受山风山雨的摧残要比小镇上那些处于低凹处、又互为依靠的房子更大一些。是为了安全,更是为了让那种经久不衰的精神寄托能有一处稳固的、安全可靠的地方得以存放。
寺庙里的佛殿只有一间大雄宝殿,没有副殿。院落两侧,是低矮于佛殿的厢房:一侧是寺庙里僧人起居生活的场所;另一侧厢房的门上,挂有客房的字牌,应该是为远路的,或是做法需要在这里逗留几天的香客们准备的。
白雨桐的双眼落在一间客房的字牌上,凝视神游,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凌云霄他们一行就在这其中之一的某间客房里。凌云龙也会意了白雨桐的意思。他拿出手机,想再次试图着给凌云霄打通电话。手机没有信号。看着客房紧闭的门窗,凌云龙无奈地说:
“还是进正殿看看再说吧!”
正殿的陈设极其的简陋,只有一尊能雄镇大千世界的释迦牟尼佛的佛像;一台木制的香案上面,摆着香炉,点有红烛;还有一副木鱼;香案旁的一个原木支架上,掉着一只古钟。
白雨桐和凌云龙象其他的香客一样,虔诚地跪在香案前的蒲团上,闭目静思地朝着殿堂上的释迦牟尼佛拜了三拜,所诉之事,所求之事,所许之愿,都藏在他们自己的心中,只有佛知晓。
两人随着人流绕到正殿的后面。不想,在那里跪拜的人也有很多。而且,多为年轻人。疑惑中抬眼看去,原来是一尊月老的。
月老放在寺庙中,好象违悖常理。再凝神细想一下,也是在情理之中。因为,中国的传统文化中,是很讲求入乡随俗的。磬石山寺庙会的三大传统节目之一是对歌相亲。这是庙会中的一个特例。所以,磐山石寺里放尊月老,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白雨桐放不下女性的那份矜持,更是觉得自己选择了一段无望无解的感情,月老也帮不了她。所以,她根本就没有考虑跪拜月老的事。
倒是凌云龙,当一位跪拜者从蒲团上起身后,他是硬生生地挤上前去,‘咚’的一声跪拜了下去。那份急切与他脸上表现出来的无比虔诚,让站在一边的白雨桐甚觉好笑。她心里清楚凌云龙向月老跪求的是什么。但是在她看来,那也是一段无望的姻缘。
凌云龙在跪拜三拜后,起身掏出钱包,非常大方地拿出其中的一小叠,塞进香案的功德箱里。
香案前那位主事的僧人,带着惊讶之色地向凌云龙走过去,低声向凌云龙问了些什么。然后,从香案上的一只佛袋里拿出一只非常精致的香囊,递给凌云龙。那只香囊,白雨桐好象很熟悉,却一时记不起来在那里见过。
凌云龙拿着僧人为他取来的毛笔和宣纸,伏在香案上写了些什么。然后对着宣纸,吹干了上面墨渍,才小心翼翼地把它折叠好后,塞进那只香囊里。
白雨桐冷眼旁观地看着凌云龙所做的一切,觉得他的这份虔诚和认真有点多余。只是那只被凌云龙塞进裤袋里的香囊,她是搜索了枯肠,也想不起来是在那里见过。它藏在了记忆里太深的地方。
走出寺庙正殿的大门,白雨桐带着一种无望的惆怅,再次扫视了那一排门窗紧闭着的客房。其中的一扇门却在这个时候打开了。也许是因为太紧张,那‘吱呀’一声的开门响,传入白雨桐的耳里,就象一声巨雷,震动了她的全身,震惊了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