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了,年一天天的远了。据说今年市里有一个大行动,要在广场上放烟花一小时,光一个市政府给全市人民拜年的礼花就是十几万。这样大张旗鼓地过元宵,总给人一种烧钱的感觉。
不知道别的企业是否景气,或许全市的经济指数是向上的,只有我们的企业在走下坡路,所以我这点想法有点不合时宜。你自己不乐,难道也不许人家乐吗?再说自古以来,上元之夕,这种与民共庆的欢乐也是政府一贯鲜明的特色。
说到晚上去看烟花的事,还有一个困难需要解决,听说这二日全市出租车罢工,因为要收回出租车手续权,而且违章费也提了价,所以晚上看烟花回家晚了就有打不到车跑着回去的危险了。
当然元宵该怎么吃还得怎么吃。虽然今天元宵是最贵的一天,漫天要价,也不见能吃出花来。
搬到城市里居住之后,老家里的一些习俗渐渐忘了,就是这元宵节吃元宵也是离乡之后形成的习惯。不记得小时候有过吃元宵的习惯。倒是中午吃一顿水饺,就当过一个小年,这个习惯因为母亲的固执还保持着。
这令我多少怀念起老家里的一些习俗来。正月初七送火把,正月十五打灯笼。
我对正月初七送火把的记忆比较深刻,据说初七这一天,新出嫁的女儿要回娘家来避火(也可能是新出嫁的女儿要到婆家去避火,总之是有这么一回事),不知道是什么说处。各家各户的孩子在场院里扎起了长长的火把,火把以长的麻杆作支架,绑上麦秸等易燃的柴火,用麻绳一圈圈缠起来,象一个大大的棒锤。早早地吃了饭,连大人们都聚在一起了,评价谁的火把扎得好,评价谁爱捣蛋,又出了什么鬼点子。大孩子在火把里夹了鞭炮,有的泼了煤油,商量着这一次要往南一直送到二里外刘油坊的庄头上。天刚刚擦黑,火把点起来,有的个子小,火把大,举不起来,不一会就掉了队;有的是火把扎得不好,走不了十几步就散了,大人们远远还站在村头上,忍不住大笑,笑声传过来,隐隐地,小孩子忍不住,又急又躁,哭起来……据说火把送出去,这一年里,就不会出现火灾了。每一年里,我扎得火把总是散得多,有时父亲帮我扎,然而跑不了多远,也散了,就地烧成了一堆灰。远远的大孩子们高举着火把跑远了,一路上小的孩子象散兵败将,溃不成军。火把送到半路,正遇到刘油坊的孩子要送火把到我们庄上,于是免不了一场大战,大家挥舞着火把,嗷嗷叫着,拚杀助威。只等到火把渐渐地熄了,才边战边退一路好跑逃回家来。
这样的战争我只能听哥哥们讲讲,等不到他们回来,我已回家睡觉去了。
然而我喜欢那种热闹的场合,火把通明,欢声一片,小孩子的,还有大人的。
另一个记忆就是十五打灯笼了。
有月亮的夜晚还好。偏是阴天,不见一丝月光,到处黑漆漆的。然而一盏灯出现了,一个孩子,一只手心里托半个空心的萝卜,萝卜里一点煤油,油心里一丝棉线的捻子,另一只手捂着,挡着因走动而起的凉风,手心里一点点烘烤的温暖,让人想起冰心的《小橘灯》里的故事。
然后是二个、三个、四个……慢慢地,大家都聚在一起了,在小胡里穿行,挤在一起,比比谁的萝卜心儿大,谁的捻子好,谁的灯火儿旺。
有一两个提着纸灯笼,大朵的红牡丹,或者古装的美人儿,据说是家里外出的人从大城市里买回来的,羡慕,妒忌,故意向他的灯笼上吹气儿,三挤两吹的,纸灯笼终于抗不住,着火了,不一会,便只剩了一个空空的壳儿了,最后连青稞的支架也燃着了,空地上留下一堆灰,他抹着眼泪,深一脚浅一脚,摸着黑回家去了。
于是就有点败兴了。索然无味了。各自散去了。
后来是所有的孩子都买得起灯笼了,然而打灯笼的孩子却越来越少了。
十年前市里还常常搞什么灯会、灯谜,人挤得水泄不通,灯笼好看的地方,人就多,人越多的地方越热闹,反而是冷清的街道上,几盏孤零零的灯笼,无法惹人注意,少有人走的凄凉之境,给人留下的印象深刻。
现在是灯会也不搞了,改成放烟花了。
前一年正月十五,附近有一个单位放烟花,什么水帘洞,火烧云,龙飞凤舞,火树银花……很多人观看,然而活跃的还是年青人,成群结队,倒是应了中国“情人节”之说。正月十五的热闹还是小孩子与年青人的热闹。
然而年是越走越远了。
年岁愈长,愈对于过年没有了感觉,慢慢怕了过年。
只不知,今年的烟花怎么样?
2008.2.21